“岚儿,这就是王后娘娘?”不知为何,虞太妃竟再次询问俞群岚,似乎是想要进一步确定。
俞群岚莫名其妙,这里再无其他人,若蒲栀不是那还能是谁是:“自然,这位便是当今王后娘娘。”
蒲栀找回了那端庄大气的气质,朝人微微一颔首:“想必这位便是虞太妃吧,本宫为小辈,这厢有礼了。”
说着,她跪了下去。
这一跪,在场除了她本人和清月,其他人几乎都是懵的。
其实璇国有关阶级的律法没有严格到见到长辈就要跪下行大礼的地步,更何况蒲栀作为当朝王后,对上前朝太妃,怎么说也是不至于下跪的。
“王后娘娘使不得使不得。”虞太妃看着人跪下,心里莫名一慌,赶忙上前给人搀扶起来:“民妇如今不过是观中道人,哪受得起王后娘娘这一拜?”
你当然受得起……
蒲栀看着面前这人感慨万千,然而到了最后她也不过只是笑了笑,一手覆上虞太妃的手背:“太妃言过了,基本的礼数,本宫还是知道的。”
还是俞群岚看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说话打破了僵局:“别在外面站着了,先进屋里去吧。”
不过此后的时间,蒲栀也没有再和虞太妃见面的机会就是了。
蒲栀和俞群岚每日不是在祠堂祈福,就是在坐着冥想,而虞太妃每日的时间安排又刚好和他们相冲突。
他们在祠堂冥想的时候,虞太妃在山间林下割草锄地;他们在祈福的时候,虞太妃在山下为拜访百姓;他们在吃饭的时候,虞太妃也到了去听观主讲解道义的时候了。
若是俞群岚,他还有理由在晚上大家都休息的时候去看看虞太妃。可她蒲栀,和虞太妃不过几面之缘,又何来理由大晚上去扰人清梦呢?
“娘亲……明天就该是回去的日子了,您真的不去找找虞太妃吗。”
蒲栀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银锁镯反复看着,对于清月的询问,她只是摇摇头:“这个银镯子,是她以前带的,到现在几十年了我还没还给她。”
清月无奈看着面前像是失了魂的蒲栀,叹着气摇了摇头:“娘亲,天色不早了,睡吧。”
蒲栀呆了一下,点点头,好生收好那镯子之后就躺床上合了眼。
清月看着她,心里暗自嘀咕着:就这样子还劝明大哥他们呢,我看分明你自己也差不多。
“阿嚏!”远在王宫的俞群青不知怎的突然打起了喷嚏,他随意的抹了抹鼻头,看着空荡荡的床边叹了气。
“很久没见他人了,应该是去清仙观了吧。也好,这样他就能平安无事了。”
俞群青阖眸,累倒在了床上,手上攥着的是第五焕加急送来的密信:“所有事情都准备妥当,静待王上吩咐。”
蒲栀一晚上没睡好,这一晚上她的梦里都充斥着漫天火光,扰的她心神不宁,早早的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起的有多早清月是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起来的时候蒲栀已经梳洗好坐在桌边看书了。
“娘亲你怎么这么早,这不像你啊。”清月明显还没睡醒,揉着眼睛问。
蒲栀像是嫌弃极了一样递过去一个眼神:“怎么?你娘亲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好吃懒做的人?”
“哎哎哎。”清月清醒了,开始回怼蒲栀的发言:“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没说。”
“小兔崽子。”蒲栀说着就要站起身去打清月:“你给我站着,敢逗你娘了?胆子肥了是不是?”
清月朝着蒲栀做了个鬼脸,蹦跶着就跑了出去。蒲栀本想追上,可是她一开门就看到了虞太妃。
“王后娘娘。”虞太妃朝人笑笑,她这才反应过来给人让路进了房:“虞太妃怎会来找本宫?现在这个时候您不是该在山间么。”
这时的蒲栀一辈子都想不到她下一刻将要听到什么。
“姐姐。”虞太妃眼里开始闪烁泪水的光:“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小雪……想你了。”
蒲栀一时无言,磕磕绊绊才憋出几个字来:“太妃……这这……这是说什么……”
虞太妃没打算放过她,直接上去抓住了她的手:“阿姐,我是蒲雪啊,是你的妹妹啊!阿姐不要我了吗,不要雪儿了吗?”
“你在说什么!”蒲栀赶紧给人把手甩开:“太妃不要和本宫说笑了,本宫……可连二十岁都没有。”
看人不承认,蒲雪只得吸了吸鼻子,开始讲一个故事:
“几十年前,在璇国边界的一个镇子上有户人家是做糕点生意的,那家人的生意算得上是老字号了,因此回头客很多,家底也很殷实。他家姓蒲,蒲家夫妇有两个女儿,每个都长得像个瓷娃娃。”
蒲栀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浑身瞬间变得僵硬,但蒲雪也只是继续往下说着。
“姐姐叫蒲栀,妹妹叫蒲雪——我问过岚儿,你不叫蒲栀,但是我确确实实就是那个蒲雪。”
蒲栀缓了口气,装作没事人一样朝人笑笑:“既然您都说了我不叫蒲栀,哪又为何要叫我姐姐?”
“因为我知道,你撒了慌。”
蒲雪只是淡淡的说着:“我小时候调皮,惹了镇上的一家地主。后来地主家烧了蒲家,爹娘全死了,我却因为被掉下的棍子砸中晕了过去。但是等我醒了,却发现自己在荒郊野外,并且什么都记不住了。”
桌上摆的杯子里,那水面漾出一圈圈波纹,像蒲雪的声调一样悠长:“再后来我被买去勾栏戏院做了个歌姬,被王上看中招进宫做了妃子。也因为太医院的汤药调理恢复了记忆,关于以前的记忆我全都记了起来,知道了所有事,但我唯独不知道我的姐姐到底是否还在人世。”
蒲雪颤颤抓起蒲栀的手,慢慢的跪在了地上:“阿姐……那天我看到你,真的不敢相信,直到我吃了你给我做的绿豆糕。那味道我记了一辈子,雪儿求求你,不要丢掉雪儿好吗。”
蒲栀闭上眼,那冲天火光还历历在目,他二话不说就给地上跪着那人拽了起来。
枉她蒲栀做情报这么多年,竟然连自己妹妹恢复了记忆都没查到。
“雪儿……阿姐的手不干净了,不能做你的阿姐了……”
她一个人引开了来追她和蒲雪的家兵,在逃无可逃的地步被同为少年的楚厉救下。
楚厉将她当做亲妹妹培养,在自己坐上首领之位之后也带着她亲自去杀了当年灭她家满门的那家人。
可那之后,蒲栀说什么都不肯再接任何任务,连楚厉都不怎么见。最多为风影收集情报。许是因为不怎么露面,因此楚浔不认识她。
而做这些,仅仅只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妹妹。
每每当她潜入璇国偷偷看蒲雪的时候,她都痛苦不堪。
尤其现在想到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蒲栀是连碰都不敢碰面前的人了,生怕自己给人掉了面子。
可蒲雪只是摇头:“阿姐,母亲直到去世都还是那副年轻的模样,你和我,都像母亲一样,那么多年都不变样子。所以在我眼里,你从来只是我的阿姐,永远都是。”
蒲栀再也绷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蒲雪哭了起来:“雪儿……雪儿……阿姐想你了……”
二人抱在一起痛哭不止,多少年间,蒲栀都幻想着能和自己的妹妹堂堂正正见一面,不必再躲在暗处偷偷看着那人的生活。
如今得到了,却是一生未有过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