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绣女士，这是肇事司机赔偿的八十万，还有李建成先生支付的意外保险的赔偿金额十五万，请您签一下字。”
小小的房子里充斥着悲伤，一股难闻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两位交警时不时因为这股味道皱一下眉，刘航循着味道找到厨房，发现了一锅还没来得及烧熟的菜汤。
李芳绣木纳的坐在沙发上，双眼空洞无神，脸色苍白得可怕，她双唇一直不停的微微颤抖，两只手交织着，也在不停的颤抖。
对于周围的一切，仿佛已经全部与她隔绝，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万耐俱寂。
“遇到这种情况，我们能理解您的伤痛，程序归程序，这字还是要签的，对不对？”一名交警看着李芳绣，说完这句话也再没有开口，只是转脸跟着另一名交警看着秦阳。
“同学，你应该满十八岁了吧？”一名交警问。
秦阳盯着桌子上的几份文件，机械似的点点头，面无表情，像个木偶人：“对。”
两位交警交换了一下眼神，叹着气把文件推到他跟前：“帮着把字签一下，好吗？”
秦阳点点头：“好。”
他随即伸出手去拿桌子上的笔，眼前出现重影，他一手抓空了。
“这里。”交警把笔送到他手里，又指着文件空白处，“名字可以签你的，签妈妈的都行。”
秦阳死死的握着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等他看东西不重影了，他才一笔一划签着字，手法笨拙的像个小孩。
“好，这里，还有个……”
刘航把那锅坏掉的汤处理掉之后站在墙边看着这一切，愣神了半响之后，刚要转身出去，就撞到了刚进来的林亦。
林亦扶着刘航，往客厅里看了一眼，然后不知道说些什么。
“去找他……”刘航轻声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林亦也没拦着，跟了出去。
出了门，空气更加清新了，刘航却红了眼眶，他掏出手机就给林清黎打电话。
刘航低着拨号头也没抬的喊：“林亦，林亦！”
林亦急忙站到他跟前：“我在……”
“我们要看着秦哥，他会做傻事的，把许言叫过来吧，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出事。”刘航说着，但林亦听出了，他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带着些许哭腔。
“喂？”林清黎接起电话，语气里带着笑意，“哟，航哥，你……”
“秦哥出事了，你回来一趟，别顾虑其他的。”刘航快速说。
林清黎立即慌张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刘航：“叔叔……出车祸，没了。”
电话里对方许久没有说话，刘航正要挂电话，突然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阵闹腾声，紧接着就听到什么东西打翻了，还有一声猛的玻璃破碎的声音。
刘航：“你没事吧？！”
“你没骗我吧刘航？啊？你刚刚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林清黎呼吸极不稳定，电话里还传出一阵杂音。
“回来吧，”林亦拿过刘航的电话，沉声说，“阿姨现在状况不太好，秦阳他……我们怕他出什么事，他现在也只有你了。”
“秦阳在哪？！你们在哪？！他在旁边吗？他方便接电话吗？”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忙音，加上林清黎急促的呼吸声。
“你先冷静，秦阳现在状态不太对，不吵不闹的，我们害怕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们先守着，你明天赶的来吗？”林亦皱着眉说。
“来！来！我现在就……他妈的，靠！”
两人听着电话里林清黎好像摔了一跤，接着手机里传来几声巨响，然后电话挂断了。
“靠，他没事吧？！”刘航看了一眼林亦。
林亦立即又拨通电话，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两人转身一看，两位交警拿着文件已经出来了。
刘航快林亦一步迎了上去：“警察叔叔，肇事司机怎么处理的？”
一名交警拿着文件去开车了，另一名留下来看着两人，耐心解释：“这次的事故处理很好，肇事司机家属接受一切审判，除了八十万赔偿金，还有肇事者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双方都同意审判，解决的很顺利。”
刘航给林亦使了个眼色，林亦立刻走进屋里，刘航点点头表示谢意：“谢谢警察叔叔。”
交警看着他，叹了口气：“你们都是同学吧，高三了要高考的，他……你们能劝劝就多劝劝，开导开导，别让他做傻事。”
刘航：“好……”
林亦走进屋里，屋里很昏暗，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秦阳抱着李芳绣轻声哄着。李芳绣此时就像是突然没了支柱的人一样，欲哭无泪任由秦阳抱着，全身不停的颤着。
林亦止住脚步，靠在墙上没进去，低着头把自己埋进了阴影里。
“妈，别怕，我在。”秦阳咬着牙抱着李芳绣，轻声哄道。
李芳绣气若游丝的呜咽着，双手无力的抓着秦阳的衣服，泪水打湿了两人的衣物，流到了心里的伤口处，只是无言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一片漆黑，秦阳头偏了偏，轻手轻脚的抱起靠在他身上睡着的李芳绣，一步一步走的很稳，走到了主卧，轻轻放下她，站在床边半响，然后轻轻走出主卧，带上了门。
他转身看着站在客厅不知所措的三人，缓缓开口。
“你们……”声音一发出来，几人都心里一惊——秦阳的声音已经嘶哑到不成样子了。
“……回家吧。”秦阳瞪着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睛，又艰难的说。
“秦哥，过了吃点粥吧，许言刚从家带来的。”刘航吸了吸鼻子，轻声说。
秦阳直愣愣的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又僵了半天，然后说：“我爸他还没……”
几人站在旁边看着秦阳沉默。
“哦……”秦阳愣了半响，又轻声说，“哦。”
许言看着平日里意气风发的秦阳此刻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难受的喘不过气，欲言又止：“秦哥……”
“林清黎呢？”秦阳放下手中的勺子又问，然后看着懵圈的几人，发愣了一阵，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了出来。
“哦，我忘了，他也不在啊……”
林亦深吸一口气，压下负面情绪，轻声哄道：“秦哥，没事，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着，你要是想见林清黎，睡上一觉就好了，说不定明天就能见到他了。”
秦阳此时此刻像个无依无靠失了魂的人一样，听到这句话，点点头：“是啊，睡上一觉就好了……”
嘴上说着，他手却去掏口袋里的手机，后知后觉想起手机在卧室，他又踉跄起身喃喃道：“林清黎呢？”
刘航大骇，赶紧使眼色让两人挡住秦阳。
自从他打了那通电话林清黎疑似摔倒之后，手机就一直是关机状态，一直打不通，不知道是出什么事了，刘航内心十分复杂，只能祈求上天明天一早让林清黎出现，不然不管秦阳怎么样，林清黎的安全他首先不知道怎么保证了。
然而眼下他们几个要做的就是阻止秦阳拨打那个已经打不通的电话号码了。
“你们干嘛啊，让开……”秦阳皱着眉嘶哑着声音说，他现在情绪不稳定，如果林清黎电话打不通，他肯定会发狂的。
“秦阳你听我说，”林亦立刻开口，“现在已经临近半夜十二点了，你现在打电话给林清黎，他肯定知道你出事了，他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跑回来，可是你知道的，夜里他一个人不安全，这是很危险的你知道……”
见秦阳有些愣神，许言立刻符合：“秦哥，你现在很累了，需要休息，我们也需要休息……我保证，明天一早你就能见到林清黎，好吗？”
林亦：“秦阳，你已经很累了，明天我们如果去学校，你不休息好，谁来照顾阿姨？”
秦阳还是目光涣散，听完林亦的这番话，他机械似的点点头：“对，明天睡醒了照顾我妈，明天睡醒了照顾……林清黎……”
几人像哄小孩一样把秦阳哄到他的卧室，一打开门，关了许久的阳阳突然蹦了出来，围着秦阳不停的叫唤。
刘航吓了一跳，低声喊道：“我！去……这……”
林亦立刻扭头看秦阳，只见秦阳盯着猫，眼泪悄无声息的不停流着：“我爸……喜欢……”
三人不知道怎么办时，秦阳突然用脚去拨弄阳阳，嘴里恶狠狠的说着：“让它走开！滚！我不想看到它！”
“好好好好好……”刘航立马一把抱起猫去了客厅。
林亦和许言面面相觑，秦阳独自走到床边，连鞋子都没脱就躺了上去。
许言看向林亦，在林亦的示意下，轻轻关了灯，悄悄退出卧室。
刘航抱着猫坐在沙发上一脸无措的看着他俩。
“他看到这猫，应该是想起叔叔了，人都不在了，看到这些，只会更加伤感吧。”许言轻声说。
“林清黎电话还是没打通吗？”林亦沉默了一会儿，坐在刘航旁边看着白猫问。
刘航摇摇头，心里感觉不畅快，呼吸都有些困难：“菩萨啊，老子用我这条命担保林清黎明天平安无事的回来，他要出什么事了，我他妈第一个偿命。”
林亦皱眉啧了一声：“你别这么说！”
刘航低着头没说话。
许言抱过刘航怀里的猫，轻声说：“今晚先轮流守夜吧，我先来，你们两个睡吧，到点了我叫。”
林亦：“那我第二个，一点了叫我吧。”
三人商量好以后，林亦和刘航躺在两侧，许言就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撸着已经睡着的猫的毛，一边为了防止睡着看着手机。
令他没想到的是，赵堇年在此之前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刘航在哪你知道吗？
——我联系不到他，听说他们三个人今天都请假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们班主任今天脸色都不对。
——我联系不到刘航，你有消息告诉我一声。
——如果可能，你不知道的话，应该是我多想了，不过学校今天有些不好的事情传开了。应该是危言耸听。
许言偏着头，支撑着已经有些昏沉的脑袋，一个字一个字的回复。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