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坐在警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快速向后退去，他沉默着不发一言，车窗外吹进来的风有点刺骨的寒冷，也能把他的混乱的思绪理顺。
林清黎坐在后座的另一边，同样看着窗外发呆。
赵警官在驾驶座前被这该死的气氛折磨的一脸生无可恋。
两人吵架归吵架，为什么受苦的是他？
往日失踪人口回归，十个出来八个半都是欢天喜地的，这两人可能是那一成半的另类。
虽然但是啊，这一成半里百分之八十都是因为和家里人闹矛盾之类的不想回去。
这两人是一成半里的另类。
两人脸上都是一副委屈死了的样子，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欺负谁了。
林清黎几次假装不经意的往秦阳那边瞄，赵警官在后视镜里看着表示是真的难受。
有话直说不行吗？偏偏爱搞欲言又止的文艺？
真的搞不懂这些小年轻，你侬我侬的在大街上轰轰烈烈也就算了，现在搞得这么忧郁青年，是想要当场来一首情深深雨濛濛还是九十年代夕阳红？
千言万语封于口，我爱你我好痛苦，为什么一腔热忱说不出，还只喜欢一人emo两人受苦，直叫人想歌唱一首泪往心里流。
赵警官心里不停嘀咕，手握着方向盘心里愁，终于在林清黎第不知道几次用忧愁的眼神往秦阳那儿瞄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一声吼：“秦阳，你两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唠唠？”
林清黎吓得一惊，立刻睁大眼睛看向赵警官。秦阳转过头看了林清黎一眼，然后又扭头盯着窗外，可能被气得不轻。
赵警官看着林清黎又皱着眉对着窗外独自哀伤，一时想把这两人一齐撇下车，他自己好潇洒。
“赵警官，先去公墓吧。”秦阳突然来了一句。
林清黎似是没听清楚，一脸迷茫的看着赵警官。
赵警官：“林清黎是吧，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你爸以前大学同学，楚恒是不是跟你说了你亲人的墓在哪儿？”
林清黎点头，悲伤的情绪又涌上心头，他热泪盈眶，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没找到他们....”
赵警官叹息：“那是他自己记差了，他这些年也忙，忘了。孩子，我带你去吧，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吧？”
林清黎怔愣了半响，突然反应过来，音量都高了：“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在的在的，别哭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放心吧，你父母的墓每年都会有人打扫，不少在地震中幸存的人们，一到清明节，会带上好酒好茶点来看他们。”赵警官安抚。
林清黎泪水断了线，想起他之前在人民广场看到的那副场景时他心里的绝望，一个个人脸上神色各异，他却站在那里看着高耸的大楼，只觉得浑身都凉透了，连心里最后一点期待都被磨灭的无力感，太深刻。
这种万念俱焚的绝望，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依旧能成为他的梦魇。
他孤立无援，彷徨又麻木，无论向哪个方向走，都是一脚踏进就出不来的深渊。
“喂。”
秦阳叫了他一声，给他扔过来一包卫生纸，但是依旧没看他。
林清黎两眼汪汪的看着他，然后抽了几张纸，又迅速把卫生纸丢了过去：“自己手受伤都不会管的话就别管我了！”
秦阳还是一脸冷漠，拿了几张纸，又给人丢了过去，生硬的回答：“我待会会自己去医院上药。”
林清黎气的想怼几句，那几拳砸他身上不就好了？以为自己有多能还都砸在水泥地上！
动脑子想想都知道秦阳为什么把那几拳砸在地上，林清黎想怼又觉得心疼，可以算得上悲愤交加了，想来想去心里憋屈，只能恨自己，在心里不停暗骂自己。
警车很快就停在了公墓门口，林清黎下车的时候双腿都软了，他立刻转头看着赵警官，颤声问道：“我父母的墓碑在哪里啊？”
赵警官还没从车上下来，秦阳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他身旁了，语气还是很生硬，却相比之前软了不少：“我带你去。”
“好.....”林清黎点点头，然后往前走了一步，没想到因为腿软，差点跪倒。
“小心！”秦阳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
秦阳抓着林清黎的手腕，一只手还揽着他的肩膀，两人四目相对，有些微妙的尴尬。
林清黎试图挣脱：“我自己走.....”
秦阳看着林清黎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以为他不乐意，刚想放开他，又瞥见他的腿，只能假装强硬的说：“逞什么能？不能走我扶你！”
林清黎听着他语气里的不高兴，垂下眸，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咬牙硬走：“不用。”
“我说了你不能走我扶......”
“不用！”林清黎躲开他的手，低着头没敢看他，又生疏的补了一句，“谢谢。”
秦阳愣了一下，脸色阴沉下去，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到了前面。
林清黎用拳头捶了捶大腿，回头看了一眼等在外面的警车，有些别扭的跟上了秦阳。
跟在秦阳的背后，林清黎的心就像奔过了千军万马，很慌乱，很激动，当他终于看到那三个墓碑的时候，当他终于看到那些他埋在心底的名字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一滴泪也流不出了。
他慢慢地双腿跪倒在地上，伸出手去抚摸那两个墓碑，他细细端详着墓碑上的名字，盯着那三个墓碑，没忍住笑了。
“爸妈，外婆，我见到你们了，你们还记得我吗？还认得我吗？”
林清黎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咧开嘴笑了。
“你们不认得我了吧，我已经十八了啊，对不起.....这么多年没来看你们....我个子现在长得也很高，成绩也很好，我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我有新家了，他们对我很好。”
林清黎这才意识到，自己从五岁开始就没了家人，十三年过去了，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对于亲生父母和外婆的感情，比不上他对秦阳的了。
时间是个情感催化剂，他脑海里的亲人只剩下三个迷迷糊糊的身影，长什么样，他已经不能够记起来了。
只是记得，妈妈是个出色的建筑设计师，爸爸是一位出色的医生，外婆的话.....应该也很慈祥善良吧？
之所以这么执着，只是找个心灵支柱，想找个活下去的理由。
正如他现在真的见到了他的亲人，心里的触动真的很少。
在人民广场的时候，他是有失望，更多的是无助和迷茫。
他盯着墓碑看了很长时间，然后笑了笑，眼里褪去了迷茫，他轻轻起唇：“这些花很好看。”
秦阳本来盯着林清黎出神，看着他哀而不伤的眼神怔愣住了，也没回话，直到林清黎转过头和他对视，他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失态了。
林清黎：“你之前来过对吗？”
秦阳：“是，和赵警官一起来的。”
林清黎：“是这样啊....”
秦阳：“你......”
林清黎盯着三个墓碑又愣神很久，然后呓语：“我要走了....”
秦阳一惊，误解了林清黎的意思，立刻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你还要去哪儿？我都带你来这儿了你还想着离开？！”
林清黎对上秦阳带着怒气的双眸。那是带着温度的怒气，跟欧阳的冰冷的怒气不一样。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触动了，他立刻摇摇头：“我要去找伯母。”
秦阳对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他有些无措的放开林清黎的手腕，悻悻点头：“哦....哦.....早说啊，我以为你....”
想起之前秦阳说的话，林清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你之前.....”
秦阳：“什么？”
林清黎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抬脚离开：“没事，先回去见伯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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