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楚诗雅所料,林清黎第二天并未赴约,直到楚恒打了多次电话过去的时候才气愤的得知林清黎和李芳绣已经出发前往莫斯科了。
楚恒当即由震惊转向愤怒,只是没等他发火,才发现林清黎用邮件的形式给他传来一段录音,他这才知道自己的计划泄露了。
“楚叔叔的恩情我不会忘,如果以后楚叔叔有困难,我肯定第一个伸出援手,请您相信我。”
这是林清黎在那段录音下的最后一段附言。
此时,在城市上空,一架飞机腾云而去,对着遥远的莫斯科的方向前行着。
在飞机上,林清黎对李芳绣告知了一个他的决定——他要复读。
在惊讶片刻之后,李芳绣也能理解林清黎的这个决定,也表示支持他。
这两年发生了太多事了,单单因为林苏的事情,林清黎也不能静心下来搞学业,他这样的,如果不努力追赶,再有天赋也无所谓。
这个世界上有天赋的人太多了,比他更加努力的人也有,在高考这个竞技场,稍微放松就会垮台。
李芳绣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世事无常,林清黎好好的高中时间,净让这些事给糟蹋了。
林清黎只笑不语,他也不明白这到底算不算糟蹋,因为好像除了学习之外,这些事情,也教会了他不少道理。
别人平平淡淡一条路,他却走的这么曲折。
只是有时候,小的不幸,能帮助人们跨过更大的不幸。
经过一段时间,二人下了飞机之后,林清黎远远看见了朝他奔来的安德烈。
“林!”
安德烈夸张的朝他挥舞着双臂,掩盖不住的笑容在他的嘴角、眉梢、眼底,平时冷脸惯了的少年第一次露出这种笑容。
林清黎远远地看着他的笑容,心底颤了一下。
他很快冷静下来,平淡的伸出手:“安德.....”
一阵冷风夹杂着热气扑面而来,猝不及防的拥抱将林清黎的问候堵在嘴里,他睁大眼睛,眼中显露出诧异。
“终于见到你了,”安德烈紧紧地拥抱对方,毫不掩饰的说着,“我真的好想你啊,等你好久了!”
林清黎无措之际,只能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呃....谢谢你,安德烈....”
他有些心虚的看向李芳绣,果然看到李芳绣诧异的神情,他立刻推开安德烈,故作淡定:“真的很谢谢你,呃,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母亲。”
见到林清黎好像在介绍自己,李芳绣立马收起诧异的神情,转而微笑:“你好啊!”
“喂,这是你母亲?!”安德烈果然一脸惊讶,“这个是你.....呃?抱歉,我没反应过来,等等,你解释一下?”
“这个是秦阳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妈妈,现在懂了吧?”
安德烈愣在当场,林清黎对他的这种反应又在心里叹息,只好先上前一步拉住李芳绣打出租。
安德烈后知后觉追上来,沉默的跟在林清黎身后,然后伸手将他往跟前一拽,然后用手指指着一辆汽车:“那边。”
林清黎假装忽略了他语气里的隐忍,平平淡淡的道了谢之后将李芳绣安排上了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然后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安德烈,叫道:“喂,上车!”
安德烈双手叉着腰看着他,暗吟不言,粗暴的打开车坐上了副驾驶,然后摔上了车门。
“咳咳,”司机淡定咳了一声,随即面无表情的压着声音说,“嘿小子,注意你的脾气,我可不想让你在马路上像被人遗弃的破鞋。”
安德烈刚要回怼,林清黎立刻打圆场平复,好在司机也没打算追究,只是稳稳起步。
李芳绣来来回回看着他两,最后轻声问林清黎:“这是你朋友吗?”
林清黎在心里仰天长叹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微笑回应:“是的,他平时也比较热情,那个,外国人都喜欢以拥抱来表达朋友之间的感情。”
李芳绣这才像是松了口气般露出微笑,点点头:“哦对,电视上都这么演。”
林清黎立刻移开目光,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在心里不知道该批斗谁。
要说秦阳,为什么两个人分开之后他竟然一直都没告诉伯母,这是什么操作?
要说安德烈,为什么行为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为什么一碰到有关秦阳的事就失控,这又是什么操作?
要说他自己,为什么当初要帮秦阳隐瞒李芳绣他们分开的事实,为什么一直没发现安德烈的情感,现在如此骑虎难下,这又是什么操作?
他看了一眼前座的安德烈,又回忆起刚刚见到他的样子,说实话,他刚才看见安德烈,心里的确有触动,只是.....怎么感觉这么怪呢?
想来想去,一切原因应该在秦阳身上。
就这样思考了一路,终于,出租车停下,他刚下车,还没来得及接过李芳绣手中的行李,就被安德烈抢先一步。
两人语言不通,李芳绣还是明白了安德烈的意思,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谢谢你啊!”
安德烈皱起眉看向林清黎,林清黎反应过来:“妈,你让安德烈帮着搬吧,他....热情嘛。”
听了林清黎的解释,李芳绣豁然开朗,笑呵呵的松开手,道了声谢之后就看着安德烈拉着行李进了大门。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啊?”
李芳绣看着豪华的别墅感叹道,她仰着头看着偌大的房子,眼里是藏不住的憧憬。
“妈,你以后也会住进去的。”
林清黎走过去轻轻挽起她的胳膊,两人笑着一同走进大门。
这次来的匆忙,行李没带多少,基本都不用收拾,所以几人带上了点东西很快就去看了林苏。
在去的路上,林清黎一直坐卧不安,一直皱着眉盯着车窗外发呆,左手拇指还下意识的不停抠着右手拇指。
李芳绣也没安慰他,她知道这种时候安慰只会起反作用,只会让林清黎更加烦躁而已。
几人很快就到了看守所,由于之前就有过预约,林苏的律师也在门口等着他们,见到他们之后立刻带着几人去看了林苏。
林清黎永远无法描绘他踏进看守所的每一步心里的复杂情感。
他顺拐了好几次,都被安德烈扶正了之后再继续走的。
李芳绣紧紧牵着他的手,眼神坚定的看着前面,一步一步走的很稳重。
当守卫用钥匙打开那扇铁门的时候,林清黎几乎是一头扑进去的,还把李芳绣不小心拽了一个踉跄。
“林苏!”
林清黎话语刚落,泪水就已经迷糊了双眼。
林苏身上穿着伊琳娜送来的衣服,平时保养的很好的头发却有些枯燥了,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几乎使林清黎哑然了。
“哥!”
林苏看到林清,未置一言先红了眼眶,脸上的笑容让林清黎心如刀绞。
“你怎么了啊,是不是瘦了......”林清黎声音颤抖着问道,从嘴里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林苏,是我太没用了!是我!你这么年轻,还比我小....我让你掉进了这种地方....”
林苏扶着林清黎,看着他泣不成声,她眼泪涌出眼眶,却依然强装笑容,旁边的李芳绣捂住嘴背过身去,安德烈站在一旁,目光落到了别处。
“哥啊,许久没见,你这么还这么傻啊.....我现在有好好吃饭啊,我有好好休息啊,明明该哭的人是我啊你笨不笨啊?”
林苏笑着哭,跪在地上轻轻将林清黎抱住:“你怎么比我还瘦啊.....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啊?啊?”
“是我太懦弱了.....我没有好好保护好你,我....我甚至还想着自我堕落!呜呜呜呜,林苏!我很自私....我怎么让你应该在学校读书的,却在这样的地方了!”
林清黎手里紧紧攥着林苏的衣服,泣不成声,每一句,仿佛在泣血而诉。
“哥,我有乖乖的啊!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带我回家的,你看我是不是赢了,你现在不就在我面前吗?”
“我.....”
“你别让我失望啊,只有你好好活下去,我也才有等待的希望!绝望的人努力向着光,身在光中的人怎能轻言放弃啊!哥!”
“.....我会好好吃饭,我会好好休息,”林清黎泪眼朦胧的看着林苏,哽咽的不成样子,却还认认真真的说着,“你好好吃饭,你好好休息,我会一直等你,我会给你准备小饼干....我....我会给你....一个家!你出来之后哥给你全世界最好的.....所以你好好的行不行?”
林苏破涕为笑:“那我等着,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啊!”
林清黎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起身拉过李芳绣:“林苏,你看看伯母,伯母也来看你了!”
林苏不停的点头:“我看到了!伯母!”
“哎哎哎!好孩子!”李芳绣的手抚上了林苏的脸颊,语气轻柔,“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受的这种苦啊!”
林苏:“秦阳哥哥还好吗?”
“好!好着呢!我们都好!现在就看你了孩子!”
李芳绣看着林苏,心疼的不行,眼前的女孩儿笑着安慰其他人,明明是最该被人安慰的....这样让人心里更疼!
“嗯!我会乖乖的!我会好好的!”林苏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看着林清黎,眼里含着泪强颜欢笑着。
林清黎又过来抱住她,久久不肯撒手:“你好好的,我们都会等你。”
林苏:“嗯,好.....”
她笑着拍了拍林清黎的背,她要怎么告诉他啊....
她不快乐啊。
她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她生不如死。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神明,让他把我在你的记忆力抹去吧,放我安心的走吧。
哥哥啊,我活着真的太累了,可是我要怎么离开啊,你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枷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