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不屈跪下的速度太快了,咚的一下,膝盖实打实地落地,杜老爷都替他觉得疼:“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岳父大人,您有话直说便是,小婿若有做不到位的地方,您尽管责罚!”跪在地上腰间挺直的魁梧男子,杜老爷哪能提得动,袁不屈不起,他也没办法,叹了一口气,脸上似乎苍老了好几岁:“袁女婿啊,不是你的错,是我们月儿…”
不孝有三无后而大,无子是七出中的第一罪。即便是有皇帝女婿撑腰的杜老爷,也不能阻止袁不屈这个女婿纳妾,更残忍的是,为了保全杜家上上下下良善的名声,为了小皇孙小公主和冰雁,他们甚至要主动劝袁不屈,去延续香火。不做也得做,不能让人落了口舌,说他们杜家仗势欺人。
原来是为这事,袁不屈对孩子这事看得很开,娇俏可爱的夫人,孩子天性,能得此宝贝他已经了无遗憾,只是世人的目光,夫人的名声,他必须考虑到,毕竟这个社会,孝道能压死人。
“此事,我正打算与岳父商量。”
“哦,说来听听?”
找个弃儿收养是件极其容易的事,别看长安繁华扬州富裕,别的地儿还有很多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袁不屈最担心的还是夫人,他就怕她知晓此事有心结。
所以他想了个比较残忍也是最直接的法子,需要岳父岳母配合。
生孩子其实对女子没有半点好处,怀胎就遭了罪,身子发胖走形各种不适,生的时候就如同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袁不屈之前有位妻子就是难产而死,他初见月儿之时,便考虑到这事,经过悬崖一事,彻底打消了多年来迫切想当父亲的执念。
他快要断气的时候就想着,只要能活下去,他与要与月儿相守到老永不分离。
娘亲跑到她房间里痛哭了一场,回头竟说是做了个噩梦,把月莎气的,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皱着一张小脸,看将军都嫌烦!
袁不屈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想上床休息都得得到夫人的首肯。不然只能独自坐在窗前榻上,看星星看月亮。
“梦魇会让人心生恐惧不安,看来岳母心里最放不下的人是你,才会找你倾诉一番,你不该生气的。”
“哼!”
虽然将军说得有道理,可月莎就是碍于面子不想这么快解了气,而且她的眼睛都哭肿了,好丑!
“我不生娘的气,我就生你的气!”
“我又做错了什么?”袁不屈问这话的时候都在偷笑,但凡夫人说他错了,都是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锻炼身子完一身是汗没喊她来看,洗澡没喊她一起,就是夜里凉被窝里穿个衬衣都要被她一顿骂…这回又是什么新鲜事?他很好奇。
想到这,他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袍还没脱去,连忙去解开。
“唔…就是看你不顺眼!”
袁不屈心里咯噔了一下,紧接着心里就拔凉拔凉的。转过脸来的小人儿还不知道他有多难过,细白的小手攥着被子,脸颊鼓鼓的,潋滟漂亮的眸子眯起,看着一脸幸福:“你说我是不是有了?我听说,女子有了身孕就会看夫君不顺眼?将军?我要当娘了吗?”
所有人都瞒着她,袁不屈望着她那期待的目光,他的眼睫垂下,盯着手背上用力凸起的青筋,喉结慢慢地滚动着。很快,他又抬起眼,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浅笑:“哦原来是月儿想当娘了,那是怪为夫不努力了?”
“啊!你不许上床!”被揪住亲得睁不开眼的月莎一边笑着一边推着他。
“好,那今夜不上床!”
“什么?”
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有两条粗壮的大腿支撑怎么站得稳?袁不屈那虎背熊腰结实的身子,能在夜里拖着上百斤的铅球上下来回扔一宿,鸡鸣时双腿还能稳稳地站在原地。
杜夫人做了噩梦想去扬州城郊外的观音庙参拜,月莎也想着顺便去求个娃娃,都说她是小龙神,那观音是不是也要给她一个面子?
只是这趟行程很不顺利。
爹爹和将军赶巧有事都没来陪她们,马车行驶到半道车轱辘坏了,马还跑了!月莎只能和娘亲侍卫们一起走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
走得鞋子都要磨破了,看到一处破庙,她是不顾听劝就闹着不走了,要等将军来接!
可这破庙里不止她们一行人,月莎是第一个跑进庙里的,一进去看到了一地的血,有个大腹便便的女子倒在血泊之中,曲着腿,咬着帕子满脸痛苦地在用力。
破庙这种地方,居然有接生婆。
“用力,快看到头了!撑住啊!再坚持一下!”
浓重的血腥味中还有茅厕里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月莎只是进来不小心看到了女子身下一眼,人就晕了过去。
撕裂的巨大伤口,娃娃那冒出来的半个脑袋粘稠又黑,卡在那。怪不得女子生育时,丈夫及未婚姑娘不得入内。这要是看了,哪个姑娘还敢生?
总之经过这一遭,月莎再也没提自己想生孩子的事,袁不屈都不用说什么,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扯着他的领子:“我不生了,我不想生了,我不要娃娃,你要是敢有意见我就休了你!”
看,这没良心的。他都不需要找理由安抚她,她自个就想通了。
没良心也好,贪财好色也好,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袁不屈静静地注视着她,眼中流淌着暖阳般的光芒,宛若繁星点缀其间,唇边的笑意如同春风拂面,“是,都听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