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琼浆玉液滋味醇厚,入口绵柔,敖光饮着饮着,只觉元神悠悠然飘离了躯壳,一路晃晃荡荡,竟至那龙宫之上。待敖光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元神已然悬于一座岛屿的上空。世事奇妙,竟如此凑巧,他一眼便瞧见了申公豹的身影。
敖光心中一紧,想跑也来不及了。
“你、你、你……怎么会来在此处?”
申公豹心中顿时涌起一丝不安。前两日他才带着小敖丙返回龙宫探望敖光,莫非这龙宫之中出了什么变故?他眉头微皱,眼神中满是警惕与疑惑。
一时间,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压抑的氛围弥漫开来。申公豹那探寻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敖光。敖光只觉脸颊微微发烫,一抹红晕悄然爬上脸庞,耳根也热得发红。他在心中暗自咒骂申公豹是个呆子。可自己身为东海龙王,尊严与颜面至关重要。
于是他迅速调整了状态,轻咳两声,微微抬起下巴,眼神故作镇定且高深莫测,“我与夫人有急事商量。”
“夫……夫人?”申公豹听到这称呼,不禁一愣,眼中满是错愕。他呆立当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脑海中浮现出洞穴里那蛟龙的模样。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记得有条龙半月前还曾向他哭诉,满心不愿成婚,那究竟是哪条龙来着?
申公豹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如炬,在敖光身上来回扫视。敖光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背在身后的双手早已满是汗水,手心湿漉漉的。然而,他依旧强作镇定,瞪大了双眼,提高音量说道:“元神出窍,不宜久留,我这便先行一步了。”
“你…你真是…”申公豹见敖光欲要离去,忍不住大声拆穿:“真是…饿了!”
敖光即便先前竭力掩饰,此刻被申公豹这般直白地戳破,也再也维持不住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他的元神匆匆朝着洞穴的方向飘去,那速度之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颇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狈。
呆子就是呆子,媳妇都娶了,他来找媳妇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娘亲为何一心执念,非要化作真龙呢?做龙当真有那么好吗?”
敖光刚行至洞口,便听闻儿子那稚嫩天真的疑问。心中顿时一紧,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川字,一丝隐忧悄然爬上心头。时移世易,如今这世上,还能对蛟龙的神通与脾性了若指掌的生灵,早已寥寥无几。
若敖丙真因这话惹怒了她…
“孩子,我并非生来就是蛟龙,往昔不过是隐匿于荒山野岭间,一条毫不起眼的虺。”
虺,作为妖类之中最为低微的存在。敖光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倘若老龟从一开始便毫无隐瞒地向他禀明她的真实身份,或许在听到她的言辞时,内心的震惊也不会如此强烈。毕竟以龙族的立场,他是决然不会应允这门婚事的。
龙族对于血脉的重视,并非源于排斥异己的狭隘观念,而是出于对后代命运的深切关怀。在龙族的认知里,若诞下的是虺,那便意味着这个孩子自出生起,便要踏上一条充满艰辛的修行之路。世间没有哪一对父母,能够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在出生伊始,便要承受这般沉重的苦难与漫长的煎熬。
“自我灵智初开的那一刻起,冥冥之中便有了清晰的感知。每一片细密的鳞片之下,皆似镌刻着神秘莫测的天机——倘若不能在那轰鸣的雷火之中历经焚炼,便永远探不破血脉深处被重重封印的真龙之形。”
恰似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的声音,温婉而柔和,语气平淡得没有半分起伏,宛如深山中那泓静谧无波的古潭,在岁月里沉淀着宁静,徐徐道来她那不为人知的往事。
敖光站在洞口默默地望着她,看着她身上那一片片暗沉却斑驳的鳞片,想象着她在经历几次的九死一生天雷试炼后,该是怀揣着怎样的勇气和坚定还不放弃?
化龙并非追逐龙族的荣耀,而是为了突破血脉束缚,追求更高境界的见证。
月莎口中那些娓娓道来的大道理,不过是为了哄孩子而随口编造的罢了。若换作旁人拿同样的问题来问她,她必定会毫不掩饰地翻个白眼,以表不屑。在她心里,做龙又有什么好呢?她本就是被迫踏上这条修行之路的。每过几百年,那毫无征兆的天雷便会呼啸而至,狠狠劈落在她身上,叫她苦不堪言。平日里她总是一副慵懒模样,常常休息,实则是为了调养身上被雷火所伤的创口。
然而,月莎万万没有料到,那徘徊在洞外的一缕元神也被她给唬住了,还自个脑补成一段她有多么充满艰辛无比努力的传奇故事。
“近来龙宫无繁杂事务缠身。你且随我一同返回龙宫,安心修养些时日。往后的日子,便由我来悉心照料你。”
化成人形的敖光,一头白发随意披散在背后,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为他冷峻的气质添了几分柔和。那白皙的肌肤在月色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犹如羊脂美玉,隐隐透着龙的高贵与神秘。这样的美男子缓缓地飘到她眼前,眼神竟似饱含深情,周身散发出柔和的光韵,目光中满是怜惜与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