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女孩子会愿意每天和一群狗待在一起,还在一个封闭环境里,没有自由。月莎一直在写退伍申请报告,只是每次当她觉得合适的时机就有噩耗传来。受过特训的军犬实在少,她刚培训了一批,全国的调令就跟着来,压根不够分,特别是滇南地区。但那里军犬需要高强度的工作,还要面临危险的地形以及敌人的枪支弹药,她上个月刚送出的四只军犬,还不到一个月就牺牲了两只,今天又来了一封信。
尊敬的李同志,见字如面。
这信我磨磨蹭蹭写了三天,白天巡逻累得倒头就睡,晚上借着帐篷里的马灯写,总怕哪句话没说对,让你更难受。
我们这趟走的道,山雾大,早上出门能见度不足五米,草比人高,底下藏着什么都看不见。那天在乱石坡时巡逻时,黑炭突然停住脚,鼻子贴在地上来回嗅——它平时特别听话,可是那天我叫它都没回头。我刚想喊大家退后,就听“嘭”的一声闷响,它一下子就倒在了石头缝里。我冲过去时,已经来不及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几十年前留下的连环雷。如果不是黑炭救了我们,我们可能都…
信纸上的泪痕晕开了几个字,月莎匆匆扫完,把信塞进衣兜,心里烦躁的不行。她不是不懂国家缺人才,可这份工作太沉重了,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对着“伟大”二字,就毫不犹豫把一辈子搭进去。
她有时候也在想,当初为什么不当医生要选兽医,还不是觉得兽医轻松,治死了患者也没医闹!吗的,谁能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关键是,训狗的本事她都没法传授,这些狗好像闻着她身上的味就怕,她也试过了外面的野狗,都怕她。天生的克狗命?
“报告!”敲开门,指导员走进团长办公室,腰杆挺得笔直,军帽檐压得稍低,遮住了眼底的几分犹豫,双手贴在裤缝上,声音稳却带着点试探,“兽医站李上尉申请置办一台电脑。”
“干啥子嘞。”埋头写文件的团长头都没抬起来。
“说是要查资料。”
团长这下终于停了笔,右手捏着笔杆转了半圈,抬头时嘴角已经翘起来,眼角的细纹都带着笑意:“好啊,买电脑!”他往椅背一靠,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高城那小小子门都没进去,美男计不得用,还不如一台电脑。”说着把钢笔往笔筒里“咔嗒”一插,语气斩钉截铁,“批了!让后勤科下午就落实,顺便把网线也给拉上!”
指导员轻咳了几声,声音放低了些:“团长,职位给她升了,流动红旗给了,现在是电脑,那下次—”他话没说完,就见团长的笑意收了收。
团长身子往前倾了倾,指尖在桌沿敲得更响了些,语气没了刚才的调侃,多了几分沉肃:“那你再去给我招一个兽医训狗的技术人员来,我的要求不高,和她一样就好。”
指导员不说话,团长也知道他是为了团里好。
“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是你手里的兵那样,练到没脾气。我知道我们是要按规矩行事,但是要懂得变通。李同志是女孩子,年纪小,我们不能只留住人,留住人的心才是最重要。”
就因团长这句话,月莎在兽医站舒舒服服一晃半年就过。她每天睡醒就下楼上班,遛狗打扫卫生有人帮忙,她只要训训狗,后院加宽的空地上,还特地让人开辟了块小田种满祛味又不影响狗嗅觉的猫薄荷。至于那份退伍申请报告,也只写了个标题,再没往下续过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