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三十不浪四十浪,五十正在浪尖上。
从前赵子凡不懂这句话,但今天看着舞池里举着红酒杯摇晃身姿的谭之玲女士,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徐娘半老,风采依旧”,这模样,如果不说,谁能想到这已经是个19岁孩子的妈!
“哎,那不是你妈吗?”赵子凡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夏辰正好看见了舞池里跳贴身热舞的谭之玲,大为震惊,“我去!看不出来啊,阿姨年轻时也混过,我还一直以为你妈从小就是那种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呢。”
呵!天真。
赵子凡在心里嗤笑,如果谭之玲都算是贤良淑德的话,那天底下,就不会有水性杨花这个词!
曾经的赵子凡也天真地以为,自己的妈妈是天底下最温柔、最贤惠、最端庄的女人。直到上个月爸妈离婚后,谭之玲整个人性情大变,每天都会带不同的男人回家,那时赵子凡才明白,什么贤妻良母、温婉慧中,都是假象!朝三暮四、放荡不羁才是她的本性!其恶劣程度简直直逼老爸!
就这一个月以来,在谭之玲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赵子凡都不知道替她赶走了多少男人,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中途赵父还回来过一次,看到她烂醉如泥的样子,惨不忍睹,就好心劝了两句。谁知话刚开口,谭之玲就一杯子摔在赵父身上,也不知从哪儿学到的一些三教九流之言,全都脱口而出,直听得赵家父子二人面红耳赤,尤其是赵父,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拿上收拾好的行李就逃之夭夭,从此再也没出现过,独留下赵子凡一个人收拾残局。
那个时候赵子凡真想也跟自己的渣男老爸一样,干脆消失好了,什么烂家,什么烂官司,通通撒手不管,自己过得逍遥自在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可刚下定决心踏出家门,躺在沙发上的谭之玲就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水~”
好像赵子凡小的时候,有一次发高烧,也是迷迷糊糊地要水喝,发出的声音极其微小,本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可不到半分钟的工夫,就有一只温柔的手慢慢托起自己的头,紧接着就有温热的白开水流入唇间,那是赵子凡头一回发现,原来白开水也能是甜的。
赵子凡摆摆手,收回已经迈出去的半只脚,扭头就回到厨房,给谭之玲倒水喝。从此,无论谭之玲怎么作妖,赵子凡都会默默地在她身后替她收拾,其中最主要的一项,就是阻止谭之玲随便勾搭男人。所以今天赵子凡说要去酒吧时,夏辰非常震惊,从来不去酒吧的人竟然主动要求去酒吧,夏辰自然一把子答应:千年铁树赵子凡终于要开窍了!
但夏辰不知道的是,赵子凡只是想把谭之玲的爱情,不,是淫乱,扼杀在摇篮里。
“喝酒啊,你在那儿盯什么呢?”夏辰刚说完,赵子凡就从座位上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从舞池里走出来的谭之玲,脚步也随之移动到吧台边。
“一杯威士忌加冰,谢谢。”谭之玲十分优雅地把酒杯递给眼前的侍者。看样子,应该还没喝多,赵子凡心想。
“女士,你刚刚喝得是红酒,建议你不要混喝,容易醉。”
原本把玩指甲的谭之玲抬起头,看了一眼侍者,身体前倾戏笑说道:“怎么,怕我醉后缠上你吗?”
谁知那侍者也不避开,还微微俯下身,嘴唇正好凑到谭之玲耳边,轻声说道:“我怕你被捡尸。”
说罢,便往空酒杯里倒了一半红酒,转身去给其他客人添酒。
谭之玲看着眼前的红酒杯,若有所思,然后一饮而尽,酒杯瞬间空空如也。
完蛋!又开始了。赵子凡看在眼里,心想:今天一定不能再让她醉醺醺地回去。
侍者倒了一圈酒回来,看见谭之玲的空酒杯,又添了半杯。谭之玲瞄了侍者一眼,再次一饮而尽。
“看来你不怕被捡尸。”侍者说道。
谭之玲身体微微后倾,嘴角一翘,挑眉白眼,千万风情尽显其中,缓缓说道:“我倒要看看谁能捡我的尸。”
侍者不为所动,目光看向谭之玲身后,说道:“女士,据我观察,你身后就有一位。”
谭之玲回头前,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站在自己身后等着“捡尸”!
赵子凡的突然出现着实让谭之玲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我要是不在这儿,你今天就等着被捡尸吧!”赵子凡没好气地说道,“走,跟我回家。”
“回什么家,没看我这正忙着呢,要回你自己回。”谭之玲使了个眼色,想把赵子凡推开,不然他在身边,太影响自己发挥了。
赵子凡当然不理会,硬要把谭之玲拉走。谁知谭之玲干啥啥不行,撒泼耍赖第一名,立刻就趴在吧台上,开始装醉,嘴里嘟囔着要人背才能走。
要人背?谁背?
谭之玲自然是知道自己这娇生惯养的儿子是背不动的,就看倒酒的小哥怎么表现了。
谭之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赶走了那么多男人,就这点雕虫小技,也能让我犯难?赵子凡在心里冷笑道,一面对侍者说:“你帮我看着她,再帮我叫辆车,我找人来背她。”说完,赵子凡就转身去找夏辰来帮忙。
等赵子凡再次回到原地时,谭之玲连人带影都不见了,就连那个侍者也一同消失不见。
糟糕!赵子凡心道不好,谭之玲现在正是不清醒的时候,被人胡乱带走也不知道,该不会……该不会真的被捡尸了吧!
人面兽心的畜生!
“人呢?”夏辰问道。
赵子凡没有回答,脑海里一直不停地脑补出谭之玲与那侍者生米煮成熟饭的画面,面目逐渐狰狞,看得夏辰心里有些发毛。
“我先回了,你自己玩吧。”赵子凡再也无法忍受酒吧里嘈杂的环境与喧闹的音乐,本来就不是为了喝酒才来的,现在人跟丢了,再待下去也没意思,索性先回去。
夏辰点点头,又无奈地摇摇头:果然,童话里铁树开花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刚回到家,赵子凡便看见酒吧里的侍者坐在自家的沙发上,正悠闲地看着电视。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沙发上那人头也没回,像主人一般自然地说道:“你回来了。”
“我妈呢?”对方的语气让赵子凡十分不爽。
“在房间里。”
赵子凡打开房间门,屋里一片漆黑,只有均匀地呼吸声缓缓传来,看来谭之玲已经睡着了。
赵子凡关上房门,重新回到客厅,准备开始“例行公事”,也就是和以前一样——谭之玲怎么把人带回来,赵子凡就怎么把人赶出去。
“那你还在这儿做什么?不走?等着一起过年?”赵子凡没好气地说道。
“等你。”男人关掉电视,缓缓吐出两个字,站起身来。
男人个子比较高,赵子凡站直了才到他下巴,说话时只能仰着头,看男人的眼神总有点居高临下的感觉,赵子凡顿时没了气势,便命令道:“坐下。”
男人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坐下,戏笑道:“准备留我过年?”
想得美!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不认识你,你等我做什么?”
“同学,你是不是叫赵子凡?”
“你怎么知道?!”
赵子凡再次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重新在记忆里搜寻一遍,赵子凡发誓,他是真的没有见过这个人。
“正式认识一下,我是华大学生会副主席王陈宇,你没来上学,所以不认识我。”这个叫王陈宇的男人友好地伸出手,却被赵子凡打了回去。
“骗鬼呢,华大的学生,还副主席?副主席怎么可能在酒吧工作?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呢!”赵子凡当然不信,自己虽然没去华大,也不认识什么学生会副主席,但用脚趾头想想,哪个学校的副主席会在酒吧做这么不正经的工作。
王陈宇早已料到赵子凡会不相信,不慌不忙地掏出学生证,打开扉页,上面赫然贴着自己的照片,以及醒目的学校钢戳。
这……差别有点大啊……
如果说是照片上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赵子凡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对方是学生,但面前这个男人,松散的领口、凌乱的领带、浑身的酒味……怎么看都很社会的样子!
不过细看五官的话,确实是同一个人。
“什么事吗,副主席大人?”
其实赵子凡心里大概是知道的,已经开学快一个月了,但赵子凡一直没有去学校,也没有报到,也没有向学校解释原因。
有的时候,赵子凡也想逃到学校去,干脆不管谭之玲,随她给自己找个什么样的继父,反正自己也成年了,大不了以后少回家就是。可真到开学那一天,赵子凡早起看到喝醉的谭之玲,又放心不下,万一自己这么一走了之,她以后会不会睡大马路上?新来的继父,会不会骗光她所有的钱,把她扫地出门,让她无家可归?于是,本已经打包好的行李又被重新打开,放回原处。大不了,先休学一年再说,赵子凡这样想着,可又迟迟没有向学校递交申请。
“为什么没有去学校?赵同学。”
赵子凡看了看屋内紧闭的房门,王陈宇会意,心里猜得也八九不离十。
“但是,我必须告诉你的是,如果下周一之前你还不去学校报到的话,就会被强制退学。如果你还想在华大念书的话,请下周一之前,务必来学校,来教务处办理入校手续。”王陈宇收起刚刚戏谑的面孔,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地向赵子凡下着最后通牒。
该来的总是要来,赵子凡心想,终究是要做出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