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堆积着浓密的阴云,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阴冷的黑夜下,街道上的行人撑着伞行色匆匆,濛濛细雨中夹杂着单薄却响亮的皮鞋踩踏积水的声音。
“噗呲~”
一根火柴划过磷面,迸发出猝然放大又萎缩的火光,一个身穿深灰色风衣,头戴一顶绅士帽的男人借此点燃了一根香烟。
他躲在短小的屋檐下避雨,浅灰色眼眸无神注视着前方,无视来往的行人,左手夹着香烟,有一口没一口抽送着。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街边照明的煤气路灯在白色雨幕的下逐渐模糊,散发出氤氲不清的微光。
走在街边的行人也变得稀疏,雨水顺着屋顶的檐角边缘滴落在男人脚边不远处,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变得朦胧。
“奥塞提供的信息有误……”男人微抬下巴,眼神平静地看了一眼被黑云挡住的天空。
手中夹着的香烟燃至滤嘴,截面的余烬火星子熬不住漫长的夜,提前随着烟灰被男人丢在地面一脚踩灭。
缓缓吐出口中的烟气,男人按了按头顶的绅士帽,无视还在下的下雨,踱步往街道尽头走去。
那里有一个站点,离男人现在的位置不算太远,刚好现在的时间也够搭上最后一班公共马车。
白色雨幕模糊了男人的身影,整个世界就像一副被打湿了的油画,昏黄的微光、黑色和灰色的阴云天空,还有两侧藏在阴影下的建筑,它们全都糊在一起,在雨夜中看得不是很清楚。
过了大概八分钟左右,男人抵达街道拐角尽头。
接着,他特意瞟了一眼位于正前方站点,看到那块遮蔽阳光和雨水的铁棚还在时,他面无表情评价了一句,“看来这里的治安还算不错。”
说话间,男人加快脚步,迅速躲进站点的雨棚,耐心等待着马车的到来。
这个过程中,男人脱下身上的风衣,他抓住领口用力地抖了抖,试图甩掉上面的雨水。
不过很显然,这件多采用亚麻混纺材质的风衣吸水性出乎男人意料,大片的雨渍几乎霸占了风衣的表面,除了里面还是比较干燥外,风衣的面料几乎湿透了。
“先生,这是一件特别实惠的风衣,是当下也比较流行的款式。”
“面料有做过防风、防水的处理,在秋季这个见鬼的天气最适合了。”
“特别是听我叔叔说,上层人士出行一般也会配上那么一件的!”
“现在只需要3块银瑞勒,先生,要知道,这要是放在上流人士的服装店售卖,那价格至少要翻一倍!”
…………
看着手中抖了几遍还是大片水渍的风衣,男人不禁陷入了沉思,到现在为止,他脑海中还在一遍遍回放那天的画面。
“防水?呵呵……”
男人扯了扯嘴角,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不明所以的笑声。
没有过多在意,男人把风衣折好拿在手上,他摘下绅士帽,左手从内里马甲胸袋里抽出手帕,细心专注地擦拭。
又过了十来分钟,马车车轮和马蹄碾过水泥的声音由远及近,黑暗的雨幕中驶出一辆单层的公共马车。
看到站点上的男人,车夫拉动缰绳,驱使马匹停靠在站点前。
“去摇摇乐酒吧。”男人边上马车边同车夫说道。
车夫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松弛的肌肉堆叠在脸上挤出一道道皱纹,有点像一块变质的千层面,他郁闷地看了男人一眼,怨声怨气地低声嘟哝着,
“主啊,救救我吧,这已经是连续三周末班车都有人了!”
呵......我也不想连续三周都看见你,及时回家缩在暖和的被窝也是我想要的......男人背对着车夫上了马车,还没走两步一双戴着手套的手伸了出来,
“2夫令。”
男人顺着手看过去,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牛仔背带裤。
“拿好。”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两枚深黄的硬币递给男孩。
“嗯。”男孩收好硬币,他拿着笔半转身体朝向挂在身旁的表格,找到对应的站点打了一个勾。
车厢内略显昏暗,可能是由于是接近凌晨的缘故,见没什么人,车夫为了节省一笔煤油费用,只在车厢靠近门口的位置点了一盏马灯用于照明。
男人知道,省下来的这笔煤油费用,车夫可以从马车公司每周提供的固定灯油费里克扣一点补贴家用。
“不过最近好像听说马车公司各种费用都流行提供账单报销了......”男人找了一个靠近车门的位置坐下,把绅士帽放在身旁,他放下手中的风衣搭在边上的扶手。
因为距离摇摇乐酒吧还有一段距离,男人稳稳坐下后便半眯着眼养精蓄锐。
外面的细雨小了一点,附着车窗的雨水往下滑落汇聚,感受着马车轻微颠簸。
在路过三个站点,又行进了一段路,等马车拐过一个路口后停了下来,负责收钱的男孩冲男人喊道:
“桐树街到了,先生。”
“好的。”男人听到声音起身拿好风衣,戴好绅士帽下了车。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大街,两侧有几栋公寓大楼,住着一些工人或者底层家庭,附近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些满足生活日常所需的店铺。
和男人之前待的区域相比,这里看起来较为肮脏,街边满是雨水冲刷聚集起来的垃圾和老鼠、昆虫的尸体。
街道两旁的路灯大多都被砸坏了,只剩下几盏还发挥着余热。
循着记忆里的线路画面,男人很快来到摇摇乐酒吧。
借着酒吧店门空地边上的路灯,男人抬眼扫了一下那块被擦得程亮的招牌,确认无误,他放心地推开沉重的大门,嘈杂喧嚣的声音和暖和的热气扑向男人。
这里与深夜无声安静的气氛格格不入,多得是一些有了闲钱的老酒鬼和瘾君子,对他们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整个酒吧,除了靠近大门最显眼的几张桌子没有人以外,几乎没有座位是空着的。
男人面无表情走了进来,身后的大门应声关闭,站在门口的打手不爽地瞪了男人一眼,关门和防止闹事者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酒吧里面灯光充足,结构设计上稍有些昏暗的地方都会有几盏明亮的煤气灯,吧台在中间靠后的位置,这里躺了几个不省人事的酒鬼,打着响鼻就这样潦草睡着了。
在吧台不远处,大概七八步的距离有放置一个半人高的金属外壳底座,上面被组装了一个透明的倒扣玻璃瓶,里面装着些粉红色固液共存的东西。
还有一些裸露出来的齿轮和细长的橡胶管道在金属外壳底座上延伸出来,管道的最末端有链接几个面罩。
靠近这台机械装置的人大多躺在地板上,他们眼神既呆滞又满足,橡胶管道里源源不断输送着一些粉红色气体到他们戴好的面罩里,他们沉醉着挥动双手,抱紧自己,做出一些古怪的行为。
男人好奇地瞟了一眼,不过他的视线不是在那台机器和躺在机器旁边的人身上,而是被机器旁边皱着眉头的女人所吸引,他看着对方带着满是厌恶神情盯着地面上躺的顾客。
这并不是说女人长得很漂亮,相反,对方身材随着年纪的增大已经完全走样,岁月在女人的脸上做了一场很差的手术,皮肤发黄、粗糙,长得十分普通。
并且女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没有什么特点,男人只看得出她很怕冷,套了比较多的衣服,他在意的是女人用别针固定在粗壮胳膊上的圆幅。
“要来一口吗?莱特,据说是底律托索最近特别流行的一款,对身体无害,就是瘾性方面......嘿嘿。”站在吧台里面的一个中年酒保注意到男人的视线,手上边擦着酒杯边笑道。
莱特收回视线,来到吧台前方,没有回应酒保,他抽出一张面值2夫令的纸币递过去说道:
“没兴趣,来一杯麦芽,少点水。”
接着不等酒保说话,莱特颇感兴趣地下巴冲女人的方向点了点朝酒保问道:“这就是底律托索新出台的法律影响?我还以为深夜没有人会为这群‘死尸’买单。”
酒保嗤笑一声,他收好莱特递过来的2夫令,转身拿着一个杯子接着麦芽酒水同莱特说道:
“还不是这群人瘾犯了不会注意注射手法,前些年出台的禁止这一系列针管注射的相关法律反而更加刺激了这群‘死尸’,因此死亡的人数实在太多了。”
“没办法,为了保障公民的基本生命安全,政要机关只能修改相关的法律,从医院专门抽调出一些人手分派到大部分‘死尸’聚集的地方常驻。”
“看到那台机器没有,虽然炼金机械改造协会也受到政府的聘用,为此专门研究出一款不用注射,可以靠呼吸的机器。”
“但有些‘死尸’还是嫌麻烦,躺在家里自己注射,还有些还是习惯了针管注射,所以有这种机器的地方差不多都有一个常驻的护士。”
“最近医院那边好像人手有点不够了,听说政府要专门在每个区域设立一个吸食注射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酒保很健谈,聊天的这会功夫,他已经把麦芽啤酒装了满满一杯递给莱特。
估计是夜班工资比较多......莱特往嘴里灌了一口啤酒,眼睛飘忽不定打量着四周,他随意说道:
“啤酒不错,今天有奥赛的消息吗?”
听到这句话,酒保拿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看了看周围的顾客,稍微凑近了男人,小声道:“奥赛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来过这里,听说......”
说到这里,酒保的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在男人眼前搓了搓,会心地笑了笑。
莱特浅灰色眼眸映出酒保的面庞,他面无表情盯着对方看了几秒,随后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银瑞勒递给酒保。
见状,酒保笑得更开心了,他收好这张银瑞勒,然后再一次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的顾客,确认过确实没人注意这边,他才说道:
“听说下街区的有些小混混看到过奥赛被警察局的人带走了,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
“确认是下街区?”莱特在意的不是奥赛被警察局带走。
“我不确认,这是一些和我有联系的线人告诉我的,他可以确定,他说是亲眼看见的!”酒保放进口袋里的手死死攥紧了那张瑞勒,他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还加重了声调。
莱特那双浅灰眼眸显得无神,他就这么盯着酒保,没有要求对方提供一些可以证明的东西。
“好的。”莱特没有过多在这方面纠缠,他点了点吧台说道:“把那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去确认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