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禾婉夜里睡的并不踏实，早晨也没有赖床的习惯所以很早就起床，此时正坐在窗边，看着院里的桂花楞楞的发着呆。

一位十五岁的小姑娘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坐在窗边的禾婉微笑着说“姑娘，你已经起来啦”

禾婉转过头看着她，也并未出声询问

小云儿端着水盆走到洗脸架前，将盆子放好“姑娘，我叫小云儿，是坊主叫我来伺候你的”一边说，一边熟练的将手里拧好的帕子放到禾婉的手中

“坊主，芸娘吗？”

“正是”

禾婉轻轻的擦拭着脸，优雅从容的动作让小云儿猜测她可能是富贵人家出身，可为何又会沦落至此呢？可有些事情就算想知道也不能问，要谨记自己奴婢的身份

“坊主说，姑娘用过早饭就到她的房中去找她，有事要交代。对了姑娘早饭可有什么想吃的，我一会送过来”小云儿将帕子搭在架子上，站在一旁等禾婉的吩咐

“不用了，随便拿些吃食就行”

虽然父亲在世时爱她如掌上明珠，在饮食上自然也是精细不已，养成了禾婉挑剔的口味。可如今自己已是求他人庇佑的境况，又怎么能在饭菜上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呢，只要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分不易

禾婉垂下眼睑敛去眼中的哀思，如今只剩自己一人在这万分凶险的世道中，万不可让他人看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用完饭后，禾婉带着小云儿来到芸娘的房间，门开着，但堂屋里并未看到人。禾婉抬手在门上轻轻扣了扣

“进来”芸娘冷冽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

禾婉走进堂屋，看到禾婉坐在卧室的桌边，手里还擦拭着什么“昨夜是否还习惯？”芸娘看到禾婉出声询问

禾婉服了服身“多谢芸姑娘，很好”

“姑娘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忘却之前的事吧，名字也按照我们天音阁的传统来吧，舍弃原本的名字，取一化名”芸娘莲步轻移，走到桌旁坐下，涂着丹蔻的手指在铺红纹绣花丝的桌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禾婉垂首盯着裙摆的红色莲花，沉思片刻“就叫花楹吧，如此便好”说完看了芸娘一眼“芸姑娘觉得是否可以”

“可以，你是否有喜爱和拿手的乐器”

“在家中曾和母亲请的女师傅学习过一些，其中最为喜爱琵琶”

芸娘有些意外，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大都喜爱附庸风雅，学习器乐也会选择更为高雅的琴艺，而不是坊间流传的琵琶，看来这姑娘也是个有个性之人“我们这里是按场次登台演出的，观众越是喜爱打赏的赏钱越高，你能分到的也就越多，我们一般按照三七分成的方式只要你在天音坊登台演出一日，我们就会护你周全，这七成也算是保护费吧”

“花楹再次感谢芸姑娘的收留之恩”

“其实你也大可不必感谢我，我也算是受人所托，就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这三日你就好好休息，准备三日后的首次登台”

禾婉听到芸娘所说的受人所托，想来应该是他吧。自那日一别后，禾婉就将那日之事封存在了心底，连同那不该有的悸动和心思。明知不可能之事就不要再痴心妄想，否则也只是徒添烦恼罢了。

自从那日与芸娘谈话后，禾婉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不曾出去，时而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时而抱着琵琶练习一下曲子

琵琶还是芸娘差人送来的“坊主说，此物名为月芙蓉，望姑娘用心准备两日后的登台”

禾婉刚看到月芙蓉时还是十分惊讶的，一把紫檀琵琶，琴头镶嵌着上好的玉石雕刻而成的芙蓉花，背面也是用艳丽的色彩勾画着开得正艳的芙蓉。这样一把做工的琵琶是价值肯定不低。也不知芸娘是哪里来的还赠予自己。自己也得不负所望才是

转眼就来到三日后，登台演出这天。芸娘一早就将天音坊新来了一位名为花楹的乐师的消息放了出去，还让人出去四处散播关于花楹的消息。听说此女子生的我见犹怜，如出水芙蓉般可人，那一手琵琶也是弹的极好的，听来使人心如水般柔，欲罢不能。

可能正是这夸大般的宣传，吸引了许多想要一睹芳容，一听仙乐的人。大堂里坐满了人，就连不曾满座的二楼雅座也都座无虚席，看来芸娘的宣传效果还是非常显著的

天音坊的演出都是有严格的流程的，禾婉被安排在最后一个压轴，此时的她正在房间里准备着。

身着一袭水蓝色的抹胸乳裙，外罩一件同色的碧霞云纱大袖衫。碧霞云纱的若隐若现更加显得腰肢的纤细，抹胸上用细细的银丝绣着一朵带露的荷花，裙摆上用青绿的细丝绣着形态各异的荷叶，或展开或蜷收，再用线在裙摆串上一颗颗珍珠。莲步轻移间好似荷叶随风舞，碧波荡漾。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月缎提花的发带尽束于脑后，再簪上坠着一颗颗小铃铛的银簪。面容被云月暗纹的白纱遮住，只留下那双如水般的眸子，让人无限遐想这白纱后的面容是何等美丽。

小云儿从前厅回来了“花楹姑娘，我们走吧，这个节目完了就该你上台了”

“走吧”

禾婉起身向外走去，望了望快要落下的夕阳，喃喃自语道“今天以后，再也不会有上官府的上官禾婉只有天音坊的花楹了”

与她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廊上的，还有那清脆的铃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