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赶到的时候剧幕已是尾声了。
冥龙毫无预兆进攻让本就千疮百孔的墓土犹如风中残烛。而在龙骨强撑着传出求援讯息,众人震惊之余匆忙集结时刻,率先赶到缓冲了战况的人——
是以雷霆之势一路冲进战场的平菇。
在云野背着手里还抱着那一大罐子蝴蝶一个气喘吁吁赶到战场时,雨林转身甩锤打爆了最后一个冥龙的头,血液黏稠的滴答声不断的从雨林身上传来。力竭的双手再也支持不住沉重的巨锤,身体被巨锤带着摇晃了下便跌落到了仍在昏迷的平菇旁,巨锤下一秒压在了她身上。
一旁胡乱擦脸的卡卡见此,来不及顾及自己还是一片血红的脸,赶忙把巨锤挪开,这才救了雨林一命。
因为龙骨和率先赶到的平菇协力奋战,后面赶来支援接替与清扫战场雨林和卡卡只是力竭与轻伤。雨林在休息完毕后,便一刻不停拎着自己的锤子回了雨林。卡卡则是留在了云野守着被包成了木乃伊的龙骨和依旧未见转醒的平菇。
“你和平菇都不在,霞谷怎么办。”
“我叫巫师给我带了话,让明制和箬笠暂时代理。”卡卡低着身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又攥紧。
“别担心,我可是霞谷的长老,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什么事的。”
良久卡卡抬起头,是那个平时会柔声安慰我的笑容。眼底却是未被擦尽的血迹般殷红。他双手一撑膝盖像是用尽了力气起身,揉乱了我的头发后转身走进了平菇的病房。
似乎是因为龙骨的伤迟迟未好,这几日阿遥都有些都郁郁寡欢。我便让阿遥呆在圣岛,自己也大部分时间呆在圣岛,以此来分散阿遥的注意力。
我坐在海边,看着白冥龙起跃在海浪间。似乎在这我烦躁快至崩坏的内心才能被平复些。
我该怎么办。
我紧咬的下唇,海风袭来的无助与迷茫依旧如同潮水久久不退。我不过与从前的那个溺水的自己一样,在覆潮之下只能无力的放任溺亡。
“我还以为你会跟那个二长老一样守在平菇病房前。”悠悠然的语调在身旁响起,我几乎是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盯住了来人的位置。猩红的蝙蝠斗落下,依旧是那个标准不变的愉悦微笑。
“要知道我会在哪,对于你来说不该是信手拈来的吗?又何必故作姿态。”我狠狠的说出了最后的四个字。
“巫师大人。”
“哎呀哎呀,看来是有人向你说起过我啊。嗯,有意思,让我来猜猜。嗯~果然还是白鸟吧。”巫师有些做作的摸了摸下巴,眼角眯起了些,“那家伙看来还是很宝贝你呢。”
“够了!少在那里装模做样了!”我终于按捺不住,巫师依旧如同坐上壁观的语气,引爆了我积压在心头愈压愈烈的愤怒,“要是你真的是那个巫师,那个无所不能,无事不晓的天才巫师。”我颤抖着身子,不甘的对着他嘶吼,“你为什么不救龙骨!你早知道会这样!你为什么不救平菇!这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吧!就因为你可以预知世事,以此就将苦难做剧场,以剧中人的挣扎取乐吗!”
我大吼着,泪水抑制不住的砸落在地上。巫师发愣了看了我会,那副面容上一直未变的笑容霎时间消失,他低下了头,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面容。他的身子抖了起来,连气息都在发颤。
“你懂什么!”他骤然爆起怒喊着,拽住我的领子拉到了他的面前,帽檐下的微笑此时遍布狰狞,“你又懂些什么!就算这一次逃过了,还会有下一次!”
泪水滴在他的手上,从手腕滴落。
“每一次都会比上一次更艰难,更凶狠,直到将那个人彻底吞噬。平菇这次若是躲过,下一次就可能就会在霞谷发生。这一次仅仅只是丢了手臂,而下一次,就可能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巫师无力的送开了手,“当星盘上的群星陨落,一切宿命就已成定局。”他的手攥住了胸前的一支海螺。“我也曾试图反抗,可下场,不过是一步一步的把看似能被拯救的人往万劫不复的深渊推下。”
我错愕的看着这个截然不同的巫师,看着他吹响了手中的海螺。
海螺的声音在空旷的海面回响,又被跃起的白冥龙狠狠压下。
“许久未见了,巫师大人。”
一道柔声悄无声息的就这么出现,我被吓了一跳忙回身看去。巫师却是早就想到,在原地“嗯”了一声,依旧是攥着那枚海螺。
来人只是迈着轻柔的步子上前,我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卡在咽喉的那声“樱花”却被那件明晃的海洋斗篷夺了去。
“距离您上次吹响这枚海螺已是许久,久到让我都快勿认为您已经不在执念了。”海洋先祖抬手抚摸了下海螺,我才惊觉她的脖颈处也悬挂着一枚一模一样的海洋海螺。
“走了。”巫师突兀丢下了话就这样离开了,就像他总是在让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海洋先祖对此显然是见怪不怪,对着巫师离去的身影施以一礼,转身看向了我。
“幸会。”她开口,“真高兴能见到你一面。自樱花与我说起与你之间的故事,我便一直想来拜见,只可惜很久都没有人唤响海螺。”
“樱花和你说起过?”我有些不可思议,樱花明明早就……面对面前这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你说没有人奏响海螺?原来你早也……”我突然说不下去了,对于樱花先祖我并没有抱有太深的感情,但想到曾在身边的人沦为这般田地,心中总是感到一抽一抽的。
“其实这没什么,对我们这些执着于在这片天空里的先祖来说,若能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能为孩子们提供那一点微不可及的帮助,都是莫大的安慰。”海洋先祖又笑了起来。
“……”我垂下了头,雪白的围巾滑进了视线。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看样子,我想你对巫师大人应该是误解了什么,”几息之间海洋先祖就理清了现状,轻笑了起来,“不过那位肯定是不会自己来为自己解释的。”海洋先祖笑的捂了捂嘴,“哎呀,别用我有读心术的眼神看我啦。”海洋先祖抚上了垂在我身边的围巾尾摆。
“我想那位也是觉得,你有继续向前探索的能力了。”
“我与樱花还有一个弟弟,也是巫师大人曾今的弟子。巫师大人手中的海螺正是家弟在拜师的那天我们献上的谢礼。巫师大人是当世当之无愧的天才,如今魔法工坊出售的魔法都是由巫师大人所创的魔法中的冰山一角。而在这片天空上发生的所有事都瞒不过那位,甚至那位还能在一些事情的迹象里反推出接下的局势。”海洋先祖淡然诉说着,
“家弟也一直在巫师大人门下努力潜心修行,逐渐也将那位的本身习得了一二。巫师大人平时看起来总不近人情,但我们看得出那位其实也很疼爱那孩子,每次家弟有危难巫师大人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并化解。师徒二人感情一直很要好,可对于一直被巫师大人保护而无法有所作为的家弟在有一天对我们说,要去伊甸的尽头。”
海洋先祖的神情弥漫出了一股幽淡的悲伤,但她还是用着平淡的声音继续讲了下去。
“ ‘若能够抵达暴风眼的尽头,便能走上重生之路。在涅槃星河之中登上极巨之鸟,就能实现心之所愿。’ 那天那孩子说完这些话便不顾劝阻,独自悄悄前往了伊甸。”
“ ‘师父不是一直想知道暴风眼之后的终极是什么吗?那我就替师父去一趟,等知道答案了再回来告诉师父。’ ”这是家弟最后对我们说的话。
海洋先祖注视着海面,摩挲着手中的海螺。
“他没能回来,是吗。”
“嗯。”
我默然无言,此时好像如何开口都不对。只得继续保持沉默。
“自那之后巫师大人便开始淡漠与他人的来往。前来寻求帮助之人,皆要用珍爱之物与之交换。”海洋先祖叹了口气。
“在如此高昂的代价之下,便不会再有人去寻求所谓的答案了吧。”
“我想那一刻,那位心里该是如此下了决心。”海洋先祖把手中的海螺挂在了我的脖颈上,然后坐在了脚下的草地上。
“巫师大人总是将自己隐藏的很好,我想在做出如此大的转变之时,是那位最好懂的时候了。”
“不惜把自己染黑,也要将自己信念贯彻。”
“今天的天气很好,难得陪我一起在这坐坐吧,这里可是想要给自己内心放假的绝好地方。”
海风吹袭,我坐在了海洋先祖的身旁,小心的把海螺塞进了围巾下面。
当岁月失语,唯有器能说。
当明制箬笠两兄弟一路气势汹汹的闯进云野,一左一右架走了怠工多日的卡卡时,平菇依旧静静的睡在床上。龙骨那一身木乃伊拆了一半,云野及时摁住了就想提枪回墓土的长老。
“哎呦你这身子现在想蹦跶都够呛,还是在我这再安心修养几天罢。墓土的事情就别操心了,由我们大伙帮你盯着呢。”
而我选择继续留在云野,不过并不是如之前一样守在病房门口一整天。在海洋先祖的提示下,我选择留下来,亲自去寻求一切的解答。
我脚尖点地,悄无声息的落地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那人身旁。巫师看到我有些意外,“呦,转性子了?我居然能让你赏脸坐旁边了?”
“要不是海洋跟我说这地你会来想找你可不容易。”我没理巫师的贫嘴,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坐下。
“海洋?这我还真没算到。罢了,肯定是她在哪句话里暗示你了被你听出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麻烦要找我来解决?”巫师双手交叠在脑后躺下了身,“找我办事,那我的规矩都该知道吧。”
“当然,珍视之物嘛,你要的话给你就是了。”我用着不以为然的语气,视线却观察着巫师的表情。
在听到这番话后,巫师的脸色暗了暗,“你可想好了?你身上的这些东西真的值得用来交换?”
“我倒是觉得值得用来与您聊上几句话,当然能不能过关还要巫师大人您说的算。”我说着掏出一根白蜡烛递了过去。
这可能这位巫师大人永恒不变的微笑面具下几近真实的表情了。巫师坐起身呆愣愣的被递到面前的白蜡烛,从他开始做这笔交易后见到过各种各样的筹码,可还从来没有人用这几乎是糊弄的方式来对待他。
“巫师大人不会嫌少吧,可是最近事情实在太多我都时间没去跑过图,说实在的这就一根拿出来我都心疼呢。”
“噗。”巫师回过了神,几乎是抑制不住的爆笑了起来,笑到最后不得不弯下身才能喘上口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巫师努力压下了笑,取走了我递上的白蜡烛在手中掂量了几下。“好久没见过像你这样有趣的家伙,虽然说是被你钻了空子,不过,我收下了。”巫师整了整有些滑到了一旁的巫帽,在我身边坐好。
“那么不妨让我来猜猜看,你想在我这问出的无非不就是那些所谓的真相。那我也实话告诉你吧,就你现在这样对面无法逃避的牺牲之前都会被愤怒冲昏理智的家伙,还不配知道这些。”
“不服气?”看着一脸不满的我,巫师冷笑了一声,“那就对你来说关系最为亲密熟悉的霞谷,你又真正知道多少。我敢保证,你一个都不知道。你所知道的无非都是那些几代长老与先祖为你们这些孩子精心编制的谎言。”
“一句谎言,在口口相传中几乎无人不知时,那在所有人眼里,这就是真相。”
“你还天真着呢。拿着这些趁早回去吧。”巫师说着朝我怀里丢了一个袋子,袋子落在怀中时发出了一阵玻璃碰撞的脆响。
“这是我做的特效药,去给平菇和龙骨用吧,我做的剂量刚好能用到他们差不多康复。”
我打开袋子,看到里面一瓶瓶绿色的诡异液体,心里有点发毛。“这玩意用了真的不会出事吗?”
“咳咳咳……”巫师听到我的这声质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哈?!你知道我出手的东西方舟里的那帮家伙有多想抢着要吗!你居然还质疑?实话说了这东西只有我一个人做得出来,你要是不要那就慢慢去等平菇什么时候睡够了才肯起来。”
“啊哈哈,我这不是想着稳妥点,反正墓土现在一切太平,卡卡也回去继续接手霞谷了。能让平菇静心休养是最好的。”
巫师嘴角扯起一抹讥笑,“静心休养?等平菇修养完了,我看霞谷也差不多该换代了。你以为为什么唯有霞谷需要双人掌管,缺一不可?听着,霞谷的双子长老所谓的同一条命从来说的都不是二人之间的默契。而是若有一人消陨,另一人会逐渐被无法完成处理的工作责任压力折磨崩溃。这不是提升自我就可以去抵抗的,则是霞谷为了撑起这片天空里最为辉煌的时代而对余下一人压榨与透支,好快一点进行换代再续荣耀。”
“换言之,平菇若是再不回去主持霞谷,卡卡到最后只会在愈演愈烈的痛苦中溃散而亡。”
“还有,霞谷相比于其他选择长老的方法不同,其他长老皆是自上代消亡后出生,一出生便是长老。只有霞谷则是需要长老去选择默契的二人来指任为下一任。而据我所知,直到现在平菇和卡卡都迟迟未能决定自己继任者。”
说完,巫师不屑了斜视着抱着袋子跌坐在地上的我。
“明白自己无知到究竟有多可笑了吗。要是觉得霞谷后继无人也无所谓的话那就请自便吧。”巫师轻蔑的扔下这话又是几息间不见了踪影。
“把这些交给云野,他知道要怎么用。”
我按照巫师的原话把那些药递给了云野,云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笑着让我去外面稍等。我在门口回头看去,原是笑容满面的云野暗下了脸沉默的拿起了一旁的蝴蝶罐子。在开封的那一刻把巫师的那些药全灌入罐身。蝴蝶蜂拥逃窜,而绝大多数的蝴蝶却仍是永远的留在了罐子中。
我沉默着轻轻的掩上了门,等着云野拿着重新调配好的药出来,一同去给平菇和龙骨换药。
事到如今,也该下定决心从童话中走出来了。
巫师给的药效好的远比他吹的还要好上些许。龙骨已经动身返回了墓土,而平菇,也在不久前转醒。卡卡在霞谷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冲了回来仅仅只是与平菇见了一面,平菇就因为体力不支又睡了过去。
看着明制兄弟一左一右的拖着死死扒着门框不肯走的卡卡。我暗叹一声,抬脚踹在了卡卡的膝盖上,帮着两兄弟把自家长老给带了回去。
我靠在了门框上,压抑许久不得抒发的哀痛一股一股溢出,手臂蒙住了眼,指甲嵌入深深手掌良久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
我深呼着,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忽地身后房间内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悄悄的开了条门缝朝里面探去,光影照在了平菇覆在断臂处的右手上。
视线和平菇对上的一瞬间,我心里一惊就想把门带上。平菇却是笑着出了声,
“进来吧,小家伙。”
我一步一步缓缓的走着,想着让自己的脚步看起来轻快点。可是脚下的影子却是那样的沉,沉的我甚至抬不起头去找平菇的眼睛。
当膝盖撞上了床沿我才如同在梦中被惊醒一般,我有些慌乱,下意识的看向了平菇,便这么与他的双眼对视上了。
我本想挪开视线,但是那双眼眸依旧是那样温暖,柔和。门口的光亮折进了他的眼眸,成了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光亮。
“怎么样没事吧,膝盖疼不疼。房间有些太暗了,动作可要小心点啊。”
他看来本想是要起身扶我,但因为伤口的原因没能及时够到我。盖在身上的被子在他移动的过程中滑落,露出了他被包扎的密不透风的上半身。
我摇了摇头,随即想到在这么昏暗的情况下平菇可能看不清楚,连忙出声回应。“我没事,你怎么样了,感觉可有好点了?”
他好似是笑了下,抬手抚上了我的脸,拇指在我的眼角揉了揉。“还说没有事,声音是哭的,眼睛是肿的。是谁惹我的小家伙不快了?又是卡卡那个混小子?都跟我说说,我给你出头。”
我应该用很轻松的语气打消他的顾虑,然后反过来与他说他的伤很快就会好。跟他说说,墓土现在一切太平,龙骨也已经痊愈。卡卡一个人也把霞谷上下治理的井井有条,他可以完全不必担心在云野安心养伤。
我该是这样的做的。可在张口的那一刻嗓咽沙哑发不出声音,我将脸贴上他的手轻轻摇头回应,却落了几滴泪珠在他的手上。
平菇看到我对着他的断臂跟断了的手链珠子一样掉眼泪,便躺了回去,拉过被子把自己的上半身盖严实后示意我到他身边坐好。
“好啦好啦,一直哭是要把眼睛哭坏的。小家伙的眼睛最好看了,可得保护好啦。”
听着平菇与哄平日的那个爱哭鬼一样的安慰,我却是心如刀绞。明明在场最该得到关系的人是平菇,明明该去关心的人是我。
受伤的人面带笑容,安然无恙的人却在他面前哭哭啼啼。自以为是的成长,到头来不过是毫无改变。
“我还以为这一次我得再要躺个十天半个月,能提早醒过来真是太好了。”平菇的话语在最后停顿了下。我很快就意识过来平菇知道了自己能如此快速的清醒过来除了使用巫师的秘药以外别无他法。
最后能够开口的话语也被击碎。我还能说些什么,我还有些什么可说。身边的人每一个都活得清楚,只有自己依旧在鼓里乱转到头破血流。
我看到疲倦浮现在了平菇的脸上。便起身准备离开,不再打扰平菇休息。道了别。走到门口,在门被打开的那刻。
“abyss。”
平菇叫住了我。
我回身看向被门外的光照亮的房间,平菇端坐在床上,照在他身上的光显得他神采奕奕。
“我为能守护霞谷,能守护这片天空而感到自豪。”
从病房离开,我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煦风在我身边跑过。
只留我走过,带着一路阴霾。
余光瞥见一抹黑色,转身猛的朝那个方向追去。在那个圆形的洞顶上巫师也已然发现我已经发现了他这件事。
站到他身旁的时我本以为他会问些什么,见到他还是一切了然的神情后,我也不再开口。
是了,毫无长进的,至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罢了。被光的照耀之下,只能显得这样的我愈加漆暗。
“平菇……他还好吗?”
“伤势已经稳定了,只要多休息想必很快就能恢复。我还以为你对你自己做的药相当自信呢。”我自嘲的打趣起了他,卑劣的把自己无力错怪在饱受天才溢词巫师身上。
啊哈哈哈,真是难看啊abyss。
我摸上了围巾的尾摆,要是白鸟的话,一定会把事情全部完美的解决吧,一定不会再有人受伤的吧,一定不会像自己一样只会……
“abyss。”
巫师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从逐渐抑郁阴沉的思想中惊醒,有些诧异的看向他。这好像是巫师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我曾一度认为他不会屑于念出这个被主人玷污的名字。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陪我走走吧。”
云野的风好像,从未停息过。
我空洞的望着远处的伊甸,一步一步无神的跟着巫师走着。他应是要与我说些什么,我在等。可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
我们逆着风走着。
风好似是带来了巫师的一声叹息。我抬眸看向了他,他背着我同样是看着远处的伊甸。似是感觉到我的注意力已经到了他的身上,他直指伊甸深处的暴风眼,问道:
“在你看来,献祭究竟是什么?”
我机械的拿着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一套回应着巫师,“用自己的光之翼拯救受困于暴风眼中的先祖,随后在极巨之鸟的怀抱中重生,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这就是我们的一生。”
“没错,燃烧自己照亮迷途者前行之路,在焚尽的灰烬中涅槃。这本该是对于光之子们璀璨一生最好的溢词。”
巫师似是有一瞬被无力摁下了头。他哀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这项朝圣般的行为自从先祖们在与光之生物的战争中陨落到现在。这已足够称为漫长的时光中,怎么还会有迷失先祖灵魂呢?”
我听到锁链绷断的脆响在脑海回荡。被巫师点破而解放的思绪带着不安、恐慌、绝望蔓延开来带着我的身体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是了,这是早该可以意识到的事情。是了,这是一个甚至无需去考证便能得出的结果。为什么,为什么再这被凝固拉长的岁月里,没有哪怕一个意识到这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
被困于枷锁中的早就不是那些曾经的囚徒,而是无数被灌输了思想的可悲的前仆后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