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惠二中的晨雾还未散尽，顾丞宇推开教室后门时，正撞见宋安踮脚擦黑板。少年过长的校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内侧淡青的血管，粉笔灰簌簌落在他锁骨凹陷处，像初雪积在瓷器的裂纹里。
"需要帮忙吗？"顾丞宇话音刚落，宋安手里的板擦就砸在讲台上。他转身时眼镜链扫过微凸的喉结，晨曦穿过他耳际细小的绒毛，在颈侧投下颤动的金线。
"不用。"宋安低头捡板擦，后颈棘突随着动作起伏。顾丞宇闻到他发间飘来极淡的艾草香，混着粉笔灰的涩味，忽然想起昨夜魏燚房间飘出的云南白药气味——那个笨蛋打篮球又扭伤了脚踝。
数学课代表发卷子时，宋安正用美工刀裁旧练习册。刀片突然划破指尖，血珠渗进纸张纤维，在"三角函数"的标题上晕开暗红的花。顾丞宇递去创可贴的瞬间，瞥见他手腕内侧用蓝色圆珠笔写的倒计时数字，已经斑驳到看不清。
"第七题辅助线应该这样做。"宋安突然开口。他抽走顾丞宇的自动铅笔，指尖相触时带着薄茧的粗糙感。笔尖在几何图形上划出利落的银线，袖口滑落露出腕骨处陈旧的烫伤疤，像朵枯萎的矢车菊。
魏燚踹开后门时，带进的穿堂风掀飞了草稿纸。"顾哥！天台便当有玉子烧..."他声音戛然而止，篮球在宋安课桌旁砸出闷响。顾丞宇注意到魏燚右耳新打的耳钉，十字架造型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听说你又抢了别人家教？"魏燚用球鞋碾着滚到脚边的铅笔，"这次是哪个倒霉家长？"宋安整理试卷的手顿了顿，胶带撕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顾丞宇看见他后颈渗出细汗，在阳光里闪烁如露珠。
食堂人潮涌动，宋安缩在角落就着免费汤咽冷饭团。顾丞宇端着餐盘走近时，他正用筷子尖在桌面划拉数学公式，油渍斑驳的镜片后，睫毛在眼睑投下鸦羽般的影。红烧鸡翅落在宋安碗里的瞬间，少年像受惊的鹿猛然抬头，汤汁溅在顾丞宇腕表表面。
"魏阿姨说你..."顾丞宇话说到一半，宋安突然剧烈咳嗽。他攥着胸口弯成虾米，后腰嶙峋的脊椎隔着校服顶出尖锐的弧度。顾丞宇的手悬在他背上迟迟未落，掌心能感受到少年颤抖传导的热度。
图书馆顶层的阁楼堆满旧书，顾丞宇循着细碎的响动找上来时，正撞见宋安跪在地上修补《百年孤独》。他指尖粘着透明胶带，脖颈弯成月牙的弧度，后衣领里掉出半截褪色的红绳，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血痂般的暗光。
"马尔克斯写这段时..."顾丞宇刚开口，宋安突然仰起脸。滑落的镜框后，琥珀色瞳孔里跳动着天窗漏下的光斑："你相信有人能看见时间的褶皱吗？"他腕间的电子表发出低电警报，幽蓝的光映着下颚未愈的擦伤。
暮色漫过自行车棚时，宋安正踮脚够被卡住的车链。顾丞宇伸手的瞬间，少年突然踉跄着后仰，湿热的呼吸扫过他耳际。沾染机油的手指在顾丞宇领口留下污渍，形状像朵歪斜的玫瑰。
"上来。"顾丞宇稳住车把。宋安攥着书包带后退半步，月光照亮他耳尖绯色。远处飘来栀子花香，混着他袖口的铁锈味，在夏夜里发酵成暧昧的醺然。最终他侧坐后座，手指虚虚勾着顾丞宇衣角，夜风掀起校服下摆，露出腰间未拆线的伤口。
十字路口红灯转绿时，宋安突然开口："魏燚初中时..."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混着蝉鸣，"总往七班跑。"顾丞宇想起今早在魏燚课本里看到的拍立得——扎双马尾的女生在樱花树下比耶，照片边缘写着"林小满"。
便利店霓虹照亮宋安苍白的脸，他在旧小区门前跳下车。顾丞宇调转车头时，发现后座遗落着枚银色校徽，背面刻着极小的"SA"，被摩挲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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