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终南山。
风雨如晦,云遮雾绕。
某个养蜂之家,三个女子在画像前烧纸钱。
画像上,是一位端庄娴静的美妇人,年纪轻轻,眉目含笑。卷轴下方摆放一张桌案,立有牌位:“慈母季小姑之灵。”
“夫人,那个药童走的时候,对我们还是半信半疑的。”一个女子说道。
“哎哟田清,你小心点儿!险些燎着我。”不等夫人答话,另一个女子叫喊起来。
田清不悦:“叫什么叫,大惊小怪的!”她一边把烧着的纸钱挪开,一边转头向夫人告状:“您看,我在跟您说正事呢,田筠又打岔。”
“哪里打岔了!烧着人可不是玩儿的。”田筠气恼,嗓音一声比一声高。
夫人神情淡然,懒懒说道:“吵得挺热闹?要不去陪陪母亲?她那儿冷清。”
两人同时噤口。
“他不去镇子上好好探他的亲,跟你纠缠什么?”夫人幽幽说道,“他们爱信不信。反正你们记住,蜇那些人的,是柳家和童家的蜜蜂,跟我们没半点干系。”
“那些人,蜇死活该!”田筠啐口,“为非作歹伤人性命,又是抢渡船,又是催赌债,弄死多少人了?报应、报应!”
“抢渡船确实可恶。”田清不同意她的话,“可那些赌徒,自己家徒四壁,还借阎王债去赌,越赌越输,最后还不了钱,只能拿命还了呀!”
夫人嗤笑:“那你说,嗜赌如命的恶念,是谁催生出来的?”
“当然是放利钱的人!”田清回答声响亮。
“这不就结了?”夫人说道,“罪魁祸首,不都是他们吗?”
夫人烧完纸钱,拍拍双手,漫不经心道:“今早我接到消息,章氏要我和她统一口径,说如果有人来查案,要跟人讲,那二十位倒霉蛋,是到我这儿采买蜂蜜的。你们斟酌斟酌,要不要帮她这个忙?”
田筠、田清相视一笑。她们心中明了,季夫人不是让她们斟酌,而是在考校。
“肯定不能说他们是去催债的呀!”田筠眨眨眼睛,抢先答道,“放利钱这种事情,我们可是一无所知。”
“那也不能说他们是来采买的。”田清蹙眉,“鬼知道他们要搞什么名堂。若是配合了,被搅进他们的浑水里,坏了夫人的大事就惨了。你想想,夫人的继父就是……”
季夫人猛地甩过一把眼刀。田清自知失言,垂下头来,瑟缩脖子,作势要打自己耳光。
“别在母亲灵前提这个恶鬼!”季夫人怒喝。
田筠尴尬,战战兢兢地问:“夫人,您打算怎么办?”
季夫人默然,听若未闻,只对田筠说:“还差一刻钟到未时正,你快去陪小荃,她午睡醒了要听你讲故事。”
田筠不情不愿。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提前干了哄孩子的事儿,偏偏孩子还黏她,她无法推拒。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荃还算懂事,每次都不会纠缠她太久。
她总觉得小荃这孩子早慧,或者说,幼年老成。那眼神里,时而闪现出成人的深沉与隐忍,令人很难相信它们来自七岁稚子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