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得别人“恭喜”时，温渚莲总在心中冷笑。扶摇直上？上到哪儿去？做着肮脏的事，还要和比自己肮脏百倍的人亲热，她呕吐不止。脱离乐籍，相当于脱层皮，苦日子根本望不到头，又加上妈妈视她为摇钱树，即便官府特赦放人，她也毫无办法。
唯一的出路，就是官府和客人同时恩赏：伎乐司发赦令，且有客人愿意替她赎身。
“我记得那个死在碧鬟居的污点证人，是她的常客。”景翊努力回想，“那人和他朋友翰林学士赵贽，一个爆炭，一个犟驴，长安城里的文官，就没有看他们顺眼的。有时候，平康坊的姑娘们倒霉，碰上这两位大老爷发无名火，都能挨他们几顿打。”
“偏偏温姑娘能哄好他们，也真是神了。”景翊称奇，“所以我猜，这姑娘绝对聪明。要么善于斡旋，要么精通文艺，要么颇晓那房内……”
景翊瞥了眼冷月。冷月“嘁”了一声：“说啊你。”景翊干咳：“大家自然都懂。要么，就是诸事擅长。”
“至于她的喜好嘛……”景翊托腮，“我看那位犟驴赵学士，应该比我们清楚。”
楚楚有疑问：“景大人，她这个名字是自己取的吧？为什么听起来和她那个难听的绰号那么像啊？”她嘀咕：“我要是她的话，我才不起这个名儿，一被人叫，就想起那么难堪又痛苦的往事。”
冷月也说：“对啊！她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改个更好的名字，应当很容易吧？还叫个谐音的名字，不怕别人发散取笑吗？”
萧瑾瑜吟出一句：“紫艳半开篱菊净，红衣落尽渚莲愁。”又道：“这是才子赵嘏的诗。‘渚莲’想必出自于此。”
景翊猜测：“那可能是为了讨好客人，才硬把名字改成这个。这位赵嘏的长子，正是那犟驴赵贽。”
楚楚反驳：“就算是讨好，也可以改成别的词嘛。就刚才那句，紫艳、篱菊、红衣不都挺好听的吗？”
罗嫣一直默默不语，只要没聊到喜欢的事儿，她就不爱讲话。萧瑾璃怕她尴尬受冷，主动促她加入讨论：“小嫣，你听他们哪个说的有理？”
“都不对。”罗嫣皱眉，吐出三个字。但她也没说什么对。
“算了算了。”景翊打圆场，“人姑娘家的闺名，爱怎么叫怎么叫，自然有她的道理嘛。我们猜来猜去也没劲。”
“能从欢场中逃出来，脱胎换骨成今天的模样，真不知该归功于造化，还是她自身的努力。”萧瑾瑜淡淡道。
如果温渚莲有幸能听到以上六人的对谈，只会轻蔑一笑。
“造化嘛，当然不可能眷顾我。若它眷顾，怎么偏叫我是这种出身？”
“我偏要取这个名字，让我随时随地想起过去，让我永远、永远，不要忘记过去。”这是温渚莲的心声。
她这样想时，牙齿在打颤。对那些曾经欺侮过自己的人，她恨不能生啖其肉。
秦步舒最懂她的恨。性烈之人，脾气总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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