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贽家。
仆人匆匆来报:“卜侃一去不复返。我们的人在山庄上下打听个遍,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赵贽兀自画画,眼皮抬也不抬,“嗤”一声:“他也值得你们‘打听个遍’?不成气候的东西。”
失踪的卜侃是赵府家奴,一向游手好闲,逗猫招狗惹耗子,正儿八经的活儿一件也搞不定,却喜欢多管闲事,今天保媒拉纤,明天帮朋友催债,搞些副业却也能赚点儿钱,然后效仿他主人那般,到平康坊风流一遭。
这回赵家想搭上广泰楼的生意,需要金银周转,听说栖鹭山庄主人慷慨疏财,便动了心思,派仆人去打个秋风。赵贽有意给卜侃机会,将差事交给他,现下事儿没办成,人也杳无音讯。
家人劝过赵贽,卜侃不成器,但凡赵府交给他事做,他办一件砸一件,在外头帮江湖上的兄弟跑活路,倒能做成一半,真不知这人吃谁家的粮。
赵贽脾气犟,打定了主意就不想改,说卜侃多有混江湖的兄弟,耳濡目染,懂得其中关系,对付江湖中人就要以眼对眼。家人笑说,宋庄主并非全然江湖人士,真要以眼对眼,还不如另聘隐者或商人去找他。
“呵,我没本事认得那么多人物。”赵贽冷哼,阴阳怪气说自己穷酸,勉勉强强养活一府仆婢,里头能把舌头捋直的,只有卜侃一个。“其他人,半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叫他们去当说客?我看你让猫戒了鱼腥还更容易些。”
“你就不能亲自造访?还更显诚意呢。”家人小声发牢骚。
赵贽端起架子:“好歹我也是个读书人!日子再不济,也不能躬自登门,上赶着求他一个假隐士。”
“嘁,都要去沾铜臭了,还装什么清高!”家人偷偷翻白眼,满肚子嘲讽,“宋庄主可没标榜自己是什么方外之人。你一边馋广泰楼的生意,一边嫌宋庄主做生意,别扭不死你!”
这些话绝不敢讲出口,否则府上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要事不应搁置。卜侃消失,赵贽想到另一个人选。
“祖上拜过把子,也算远亲吧?”赵贽暗暗想道,“虽说是有几十年没来往,但是……”
可惜,“但是”之后的内容,赵贽咬牙半天也想不出来。
“罢了,硬着头皮去求吧。至少他是个读书人。”赵贽下定决心。
栖鹭山庄。
“实在对不住。”宋光亭脸上写满歉意,“这两天雨水多,草民的风湿症发作,须上栖鹭阁疗养。烦请安郡王和王妃移住西边的听荷榭。”
栖鹭阁顶楼正中一间房,用于供奉关中一带的山神,靠西的厢房堆放杂物,常年无人居住,东侧厢房平时用于宋光亭居栖。只不过有时宋光亭看厌了山景,就会住到栖鹭阁东北方向的寒花厅,那里开窗即可见溪水潺潺,蜻蜓飞舞,杂花点缀小丛,别有一番风味。
寒花厅地处低湿,尤其到了夏季,常有虫蛇诡秘翻窗,所以一入夏,宋光亭就从那里搬回栖鹭阁。这回为了款待萧瑾瑜等人,宋光亭让出阁楼上常住的房间,到寒花厅迁就,可眼下情形不好,且听荷榭亦临水而建,湿气颇重,最适宜疗养的地方,就数栖鹭阁顶楼东厢。
萧瑾瑜当然表示理解,愿意归还厢房。景翊等人问宋光亭,听荷榭房间几何,可够他们六人一同住过去。不等宋光亭回答,萧瑾瑜先按住景翊的小臂:“无妨。你们四人仍住那里,若要结伴出游,大家到阁楼东南的神树下集合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