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红烧牛肉罐头的香味和我一遍又一遍深情的呼唤声中,狼群再次光顾了我。
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忽然,一个皮毛为紫色的狼头从草丛里探出来,嗷呜,朝我一声轻嗥,那嗥叫中不包含恶意,反而透露出久别重逢的百般喜悦。若是一匹陌生的野狼,恐怕要么离我三十米开外,要么直接扑上来咬我,但这匹狼却略显亲和,分明就是我养大的小狼之一。我仔细一看——那匹狼容貌平平,皮毛略呈紫色,性格也较为温和,逆来顺受,原来是五只小狼里的小雌狼紫荆钗,它友好地朝我走了过来,但并没有离我太近。
紫荆钗敢于突破狼的心理警戒线和我简短地打个招呼,这说明它对我并无戒心。我心里愉快地想,分开相隔一年,紫荆钗还记得我,并依然把我视作把它养大的人,对我亲热有加。狼确实是一种聪慧的动物。
我指了指旁边倒在地上的红烧牛肉罐头,像旧时给五只小狼喂食一样:“哦,吃吧,紫荆钗,这些是给你们准备的。”
紫荆钗肯定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的肉香,也看到了我指着的的地上的肉块。它的眼中闪烁着饥馑的光芒,似乎还咽了咽口水。但它似乎不打算靠近,立刻去享用地上的美食,而是仍待在草丛不动。是在等头狼黑兵痞?我觉得不像。哪匹狼会介意在头狼没到之前先多吃一口肉呢。我忽然想起来,我的藏族向导强巴之前似乎和我说过,狼群里多了一窝狼崽。难道是因为这个?
像是印证我的猜测一般,轻轻地,草丛里又突然探出几个小脑袋,几只幼狼怯生生地看着我,神情紧张。紫荆钗舔吻幼狼的额头以示安抚。哦,原来是紫荆钗身边已经有了孩子,怪不得它不愿意和我靠得近呢。紫荆钗做母亲了,母亲心中最重要的当然是孩儿的安危,我理解紫荆钗的心情。
我望了一下远处,远处的狼群正由黑兵痞带头,慢慢地朝这儿走来。不过黑兵痞的步伐显然要比其他狼快,毕竟紫荆钗生的孩子也是它的宝贝。像它们这种小狼群,只有头狼才配拥有交配权。瞧一瞧,每一匹狼的肚子都空瘪瘪的,神情萎靡,一定是运气不好没有捕捉到猎物。不然,它们宁愿去跋山涉水离开,才不稀罕人类的食物。
黑兵痞或许是因为上次带领狼群意图攻击我的事情感到心底有些发虚,既没有做出任何恫吓的动作,也没有用吼叫声驱赶我,但是态度依然冷冰冰的,毕竟它之前就是五只小狼里的霸王黑兵痞,性情决定了它现在的地位。花政客依然排行老二,一直做黑兵痞的“小跟班”,黑兵痞做什么,它都得帮腔的。灰布衣趴在地上,舌头不停舔着嘴唇,似乎是在向我讨红烧牛肉罐头吃。
确实,狼群已经有两天没有进食了,饿肚子总是不好受的。
重新见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四只小狼,我心里当然高兴。不过有些扫兴的是,那只被我取名为徐娘狼的老母狼虽然空着肚皮,却不乏成年狼的胆魄,朝我一阵咆哮。而它的女儿——那只被我取名叫作黑姑娘的小母狼也跟着在一边龇牙咧嘴,对我作出种种恫吓动作。
俏妹妹正巧也带着它和金毛端午生下的一对黄金宝宝——中秋和月饼从我后边走上前来,徐娘狼一看,怒火就喷涌而出——狼嘛,总是讨厌背叛狼群投靠人类的狗,在它们眼里,狗就是十恶不赦的罪犯,狼家庭的逆子。俏妹妹身为狼种,却投靠了我,还生下了两只狗崽子,徐娘狼心中绝对是愤怒的。
徐娘狼欧地狂嗥一声,亮出锋利的狼爪,急急扑向俏妹妹的黄金宝宝——中秋和月饼,张开尖尖的狼嘴,狼牙直逼小家伙们脆弱的喉管。俏妹妹见势不妙,赶紧扑上去,试图护住自己的心肝宝贝。不过它又有些忌惮徐娘狼的厉害,只是站到了小狗崽的身边。
我以为,俏妹妹生性懦弱,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宝贝被徐娘狼噬咬致死,它和端午的第一个感情链接碎裂,也不敢朝经验丰富,身强力壮的徐娘狼反击的。的确,俏妹妹无论在哪一点比,都显得没有徐娘狼那么厉害,还透露着一点稚嫩。要力量没力量,要凶狠没凶狠,俏妹妹虽说是狼的出身,但被我带回去养成狗之后,攻击性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残暴,再加上它本来就瘦胆子就小,对徐娘狼来说简直不堪一击。它的个头也比徐娘狼低半个肩胛,要打起来,说什么也赢不了的啊。
然而事实与我的猜想完全相反。
要在平日,俏妹妹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徐娘狼,肯定像老鼠看见了猫,要么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跑,要么被徐娘狼当发泄工具一样噬咬一顿。但这一次,它不退缩,反倒还勇敢地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了徐娘狼的大腿上,徐娘狼的大腿马上皮开肉绽。
狗牙的锋利程度并不亚于狼牙,被咬还是很疼的。
看来,无论是狼还是狗,唯一不变的就是母性的伟大。
徐娘狼惨嚎一声,不得不放弃咬死小狗崽——中秋和月饼的念头,转过身来对付身后偷袭的俏妹妹了。它拿出狼的攻击方法,又踢又蹬又撕又咬又抓,拼命朝俏妹妹反击着。徐娘狼急坏了,恨不得一口咬翻这条该死的狗。
俏妹妹如果和徐娘狼真斗起来,哪里是徐娘狼的对手?眨眼间,俏妹妹的身上立刻就多了好几条抓痕和牙印。但是它仍然没有逃跑,还斗得更勇敢了。更令徐娘狼生气的是,俏妹妹身体弱,脑袋却很好使,看它占了上风,就模仿徐娘狼的战术,踢蹬撕咬抓,通通还给徐娘狼。徐娘狼气急败坏,欧地嗥叫一声,就偏过狼头,欲噬咬俏妹妹脆弱的颈侧动脉。
俏妹妹毕竟算是我的狗,如果俏妹妹真让徐娘狼伤着哪里了,我也会心疼。我鼓起勇气抓起那条狼尾巴,稍稍使劲拉,喝道:“快松口啊!”徐娘狼用白多黑少的眼睛狠狠瞪了我一眼,咕噜,那是一种警告——快放掉我的尾巴,不然连你一起咬!
我犹豫不决,黑兵痞倒先呜呜开口了——算了算了,先放了他和俏妹妹吧。徐娘狼听到头狼的命令,很不情愿地松了口。
我与狼群对峙着。
突然间,头狼黑兵痞气宇轩昂地嗥叫一声,扭头就走,直奔躺在草地上的两个红烧牛肉罐头。哦哦,肚子饿了,就应该先填饱肚子,打架什么的事先放一边。民以食为天,狼也以食为天,它黑兵痞原本就是打算来吃肉的,又不是打架的,当然先吃饱肚子要紧。
头狼一走,其他狼自然也纷纷撤退,狼群围到罐头四周,开始进食。仍然由黑兵痞先吃食物,黑兵痞走到一个罐头旁边,埋下头,狼舌灵巧地一卷,半个罐头就进了黑兵痞的嘴巴里。咔嚓咔嚓,是狼牙嚼咬牛肉的声音。牛肉罐头不大,黑兵痞一口就把半个牛肉罐头咽进肚去,另一个罐头则由紫荆钗和四只幼狼吃。剩下半个罐头分给四匹成年狼,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黑兵痞没有选择无论爪牙还是技巧都比紫荆钗强的徐娘狼作为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