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大婚,按例三日不需早朝,他也安心地拥着她陷入睡梦之中。含章殿外,符鸢看着紧闭的殿门,沉默了许久,终究是转身离开,也带走了手上北临寄来的书信。
三日之后,容齐下朝之后,看到符鸢送来的盒子,是一整盒的信件,来源,都是北临,都是容乐。容齐这才意识到,容乐出嫁至今这四个月来,他被瑾昭占去了全部的心神,连容乐都疏忽了。
看着容齐看着盒中的信件出神,眼中甚至多了歉疚和懊悔。符鸢挑了挑眉,看着容齐桌子上的补药、茶点,垂下眼帘翻出一封暗卫送来的消息说道:“你不如先看看这一封。”
“母后,为何?”容齐皱起眉,看向符鸢,却没有接过来。
“你娶了皇后,她也给自己择了夫婿,纸鸢来报,她与黎王关系,甚是亲密,果然,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好好看看吧。”符鸢说道,“齐儿,哀家是不忍看到你痛彻心扉,这才将消息一再压下,直到今日才告诉你。”
容齐打开书信,看着上面容乐对宗政无忧的大加赞赏,欣赏之心,他知道她动摇了,她终于爱上了别人,再也不记得她的齐哥哥了,容齐攥住信纸,心中的疼痛、不甘、愤恨已经快要将他吞没了。
符鸢看着容齐气愤地将桌上的东西悉数扫落在地还不解恨,抬眼看到门外那一抹鹅黄色的袍脚,悠闲地说道:“陛下生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可惜了这墨玉斗。是吧,皇后?”
容齐看到符鸢意味深长的看着门口,转头看去,看到捧着托盘站在门口的瑾昭,容齐下意识将那信纸攥成一团攥在掌心。“阿瑾。”
“母后也在?”瑾昭似乎是没看到碎在地上的墨玉斗,绕开地上的遍地狼藉,将托盘放在桌上,随手将桌上散落的信封装回盒子里,合上盖子,放到一边,看也不看一眼,专心的盛出两碗汤来。
“母后,尝尝我亲手煮的莲子粥吧,上好的雪莲子,最是温补了。”瑾昭端着碗走到符鸢面前,笑容甜美,好似真的是个温婉贤良的新妇。
“皇后留着自己喝吧,多喝几碗,好好补一补,不然,哀家怕你,受不住。”符鸢看着容齐说道,“陛下不要忘了哀家的交代,好好看看,看看这些日子,陛下落下的,人也好,事也好,陛下,好好想想。”
“朕,不会忘记母后的大计的。”容齐不动声色地将纸团藏在袖子里,说道,“母后放心。”
“哀家当然放心,”符鸢恶意地笑着看了一眼容齐,说道,“陛下,也要放得下心才行,哀家,就先回去了。”
容齐看着坐在桌前喝着粥,好似根本没听到他们对话的瑾昭,他收拾好心情,说道:“朕,要去一趟北临。”
“应该的。”瑾昭放下勺子,玉勺敲在玉碗上,清脆非常,“公主出嫁和亲,却迟迟没有结果,无论是为了什么,总是要去走一趟的。
西启的脸面被人这般踩在脚底,若是不叫他知道厉害,那日后,我西启颜面何存?陛下预备何时出发?”
“朕,”容齐想了想说道,“此行仓促,为的是订下两国结盟的事,朕预计明日就出发。”
“太仓促了,天子出行岂能什么都不准备。”瑾昭看着容齐,说道,“此去若要取信北临,随行的粮草金银都不可少,未必都要带上,但是一定要备齐。”
“乱世不平,你留在宫里,等朕回来,好不好?”
“不好!”瑾昭看着他,说道:“我也想去。”
容齐握上她的手,说道:“朕不是不愿意带上你,只是北临如今内乱未平,我们从其南境入,路上难免安危难测。”
就算是这样,你还是为了见她一面要去不是吗?瑾昭看着容齐,心中恨意和嫉妒来回撕扯,但是面上未曾带出半分,“所以我才要和你一起去啊。”
容齐所有的话都梗在了喉间,看着她眼中直白的意思,他笑了,说道:“好,那便一起去。”只是这样便要多准备些东西了,随行的人员也是不能少,路上的行程也要放缓了。容齐心中想着,正在出神,温润湿热的勺子递到他嘴边。
他愣了一下,随即张嘴吃了下去,软糯的米粥,带着米粒特有的清甜,莲子绵密,很是可口,但是绝不是宫中御膳的手艺。他看向安静地端着碗又盛起一勺喂到他嘴边的瑾昭,玉指纤纤,可见也是娇养出来的。
“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瑾昭皱着眉自己尝了一口,“我的手艺明明还是不错的吧。”看着她颓丧不高兴的表情,容齐笑着说道:“阿瑾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宫中有御厨,不必你事事亲为。”
“这些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与其提着心,不如自己来。再吃一些,”瑾昭不在意地说道,“我辛苦一早上,陛下赏个脸,多进一些?”
“好,朕一定多进一些。”容齐接过她手里的碗说道,“朕自己来,你也陪朕一并用些,小荀子,去膳房取些皇后爱吃的芙蓉双玉糕来。”
“诺。”小荀子出去取点心,陛下大婚之后便日日不一样了,从前冷锅冷灶的小厨房,如今是时时留着灶,娘娘爱吃的点心、汤水,水果更是时时备着。
殿内,两人用着早膳,偶尔说一说朝堂之事,瑾昭多了后世的千年智慧,许多政务之上总能另辟蹊径,容齐也乐意与她畅谈国事,他也暂时忘记了容乐。
“水利之事,事关万民。陛下既然担心云州的发展,此番出使北临,不如也去北地云州看一看。”瑾昭吃了一碗粥便放下了碗,说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陛下也可以亲自去查看一番。届时便可知道政令推行合适与否了。”
“天子仪仗,只怕看到也终究是浮于表面,不能知其根本。”容齐想起这事也是忧心不已,西启贫弱,虽然历朝天子皆行仁政,但是北地边境,乱世之中,兵祸难免,大势所趋,逼不得已,一直难以休养生息。
他有心是百姓安稳度日,但是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难以从这乱世之中抽身。瑾昭看他放下碗已经无心用膳,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日日相处她更加真切的了解容齐,不再是从前容貌或是字里行间的描写。
寝殿之中的山河地图,兵力布防图,让她清楚地知道这个少年天子的仁君之心,或许未来的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袖手天下,但是如今的他真的是一个爱民如子,心系百姓的好皇帝。
瑾昭将一盘枣泥山药糕递到他手边说道:“多年积弊,远非陛下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乱世之中,我西启百姓较之他国已经好了很多。陛下不要着急,这些事多少都是急不来的。如今乱世虽说不好,但是也是广纳贤臣的好机会,陛下不如微服出巡,既,看一看民事,也寻一寻济世良臣。”
容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哪里那般容易?母后把持朝政,朕,许多时间空耗在这些事情上,微服出巡,母后怕是根本不会同意。”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后不放心陛下的身体也能理解,陛下若是担心,不如我去见一见母后,定然能让陛下如愿。”
“阿瑾,”容齐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莫要犯险,母后不是你,她不会在意这些民生之事,你若惹恼了她,便是朕也难护你周全。”
“陛下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容齐皱着眉说道,“只是朕不能拿你的安危去赌,不管是你有多大的把握,只要有一分不可能,朕都不能眼看你犯险。”
“其实,陛下并不用担心。”瑾昭说道,“母后总归是有分寸的,家国大事,孰是孰非,总是不会不知道,毕竟母后若想剑指北临,便少不了西启的兵马,若想强兵于天下,自然少不了富国安民,我定然能劝服母后,陛下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阿瑾!”容齐来不及阻拦瑾昭已经跑了出去,“陛下,丞相和六部尚书大人都在宣事殿等着您了。”小荀子进来禀报。
“朕这就过去。”容齐站起身来,“暗影!”一个身着黑色暗卫出现在容齐面前,“去守着皇后,皇后若有半分损伤,朕唯你是问。”
“陛下?”暗影跪在地上说道,“陛下,暗卫的职责是护卫陛下您的安危,而属下的使命是保护您的安危,属下不敢违抗。”
容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暗影,沉声说道:“那你就记住,皇后,就是朕的性命。”暗影看着容齐大步离开,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