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迷迷糊糊有了意识,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青草和泥土的气息环绕在身边。
睁开眼,看到久违的蓝天白云,和神界的混沌气息如雾般弥漫完全不同。
身体还有些僵硬,江澄闭上眼睛,等着这具半神之体被这片天地接纳。
片刻后,江澄坐起身,伸了个懒腰,阳光暖洋洋的晒在身上。
扭头观察环境后,又放出神识,确定周围没人后,江澄伸手化出一面水镜,查看自己的模样。
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稚嫩,也不是三十多的成熟阴鸷,是处于中间二十四五岁的意气风发。
精致的面容,稚气与成熟交织的气质,江澄摸摸自己的脸,心里很是愉悦。
毕竟神界他的模样是十五六岁,天天被神偷袭摸脸抱抱,如今这幅模样,很是合他心意。
不过他记得,做这具身体的时候是按着神界模样来的,现在却产生了变化,看来是刚刚的调息,让这片天地接纳他的同时,消耗掉了一些身体精元,所以面容“老”了几岁。
江澄盘腿坐在地上,准备看看焄石和规则链条的情况。
江澄闭上眼睛,感受身体内的气息。渺渺的白色雾气从他身体里飘出来,在体外凝成七颗石头,那石头却是黑白交织,表面气流不断流动,看起来并不是石头的坚硬质感。
江澄睁眼,看到七颗焄石,心里舒了口气,以身载石,容纳如此多的混沌气,他这还是第一次,不过他的本体就是生长于混沌水中,这身体又是用本体莲瓣和莲子制成,倒也没有不适之感。
轻轻一挥手,焄石又化作气流尽数涌入江澄体内。
接下来是规则链条,江澄双手合十,又缓缓分开,金色光芒笼罩在双手上,瞬间化作金色链条顺着双臂缠绕在江澄身上。
若是从外面看来,江澄仿佛一个被锁的囚徒,但那金色链条其实并无此意,乖顺的在江澄身上绕动。
江澄也觉得这样有点奇怪,就将其收了起来。
链条消失的一瞬间,江澄突然头像针扎般痛起来,大量信息涌入脑海。
他不得不暂停起身的动作,重新坐好接受这些信息。
此界天地感受到规则链条的时候,天地秩序的自我修复就已经开始。
江澄看不到,链条上不时有点点星芒朝天空大地流去,这景象任何生灵都看不到。
作为规则链条的承载者,此界天地的完整信息不经意间被传输给了江澄。
幽静的山谷间,一位紫衣美男子安然打坐。
这平常的环境里,却是此界天地的新生。
江澄舒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微微皱眉,想到刚刚的信息和自己在此界的经历,只觉得讽刺担忧。
修真一途漫长曲折,如今的仙门却止步于金丹期,自得自满,争权夺利……
不过也说明此界真的临近崩溃了,灵脉的枯竭程度比神们预想的还要严重。
看来,要开始干活了,不知道这里离哪家更近。
哪家都不近……
江澄头戴斗笠,坐在一处茶馆二楼,听下面的人谈天论地。
就那么巧,这地方位于四大家中部,地理位置还行,偏偏山脉较多,人烟一向较少,属于四不管地带。
不过如今,人倒是挺多的。江澄敲敲桌面,示意小二放下茶点,开口问道:“这里怎么这么多人?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
小二对这位带斗笠的客人有些好奇,不过也就一点点而已,见客人问话,连忙笑着回答:“您是好几年前来过?唉,我们这儿以前是人少,不过从一年前就不是了……”
小二下去后,江澄垂眸,整理着得到的信息。
因为神界时间流速的原因,据他在此界身死已过去五年了。说长不短的时间,修真界却发生了巨变。
五年前,云梦江氏宗主江晚吟重伤不治去世,死前剖丹还于夷陵老祖。葬礼那天,云梦百姓夹道相送,白纱白幔绵延百里,哭声震天。
按照宗主遗愿,身体火化,骨灰一半撒于云梦大泽,一半葬入衣冠冢。
江晚吟外甥,金宗主金凌,跪在江氏祠堂里,数次哭得晕死过去。
最后被江氏新任宗主,江晚吟义子江望劝回金陵台。
半月后,重有金丹回了仙道的夷陵老祖魏无羡离开蓝家,跪在莲花坞前十天,任江氏宗主和弟子怎么驱赶谩骂都无动于衷,一心恳求入祠堂祭拜。
金氏宗主金如兰亲自赶来,用舅舅留下的紫电狠狠抽了魏无羡一顿,但魏无羡依然不愿离开。
最后无法,江宗主同意魏无羡在祠堂院子里遥遥祭拜一番。
此后,魏无羡就留在了云梦地界,找了个院子住下,江氏和金氏的夜猎他时常跟随保护,只是那鬼将军却留在了姑苏。
两年前,各地邪祟突然增多,且怨气深重,难以对付。
每每除祟,仙门都要花费大力气,即使符箓灵器充足,门下弟子也往往死伤重多,百姓怨声载道,哭诉天地无情。
然而邪祟增多一年后,又突然全部消失,不止是强大的、奇形怪状的、怨气凝结的怨兽,那些弱小的、平常的邪祟也没了踪迹。
仿佛一夜之间,天地再无怨气邪祟,仙门觉得诡异蹊跷,于金陵台举办请谈话商讨此事。
众仙首带着宗门年事较高的长老,商讨争议了三天,都没得出结果。
然后,数封信纸便落在了众人面前上。
信纸由怨气结成,阅后即消。
大意就是,所有邪祟已经联合起来,将于四个方向进攻,拿下这片尊崇灵气打压怨气的天地。
百家震惊,不敢相信邪祟居然有联合起来的一天,难道有已生灵智的邪祟居然强大到能统领所有邪祟?
百家决定派出精锐弟子去探查消息真假,发现北方大漠,南方密林,东方海域,西方高原,边界处都被怨气笼罩,越往里灵气越是衰竭,根本无法进到里面去。
这四方人烟虽少,但也是有几个仙门存在的,却没有一丝消息传出,百家猜测,他们恐怕已经全部不在了。
事后,蓝家弟子去边界处问灵,证实了这个猜测。
这时,百家不信,也不得不信了。
经过争吵协商,百家联合结盟,统一战线准备面对邪祟的进攻。
这一年来,邪祟没有大的动静,百家不敢贸然进攻,转而在“器”方面下功夫。
夷陵老祖重回鬼道,仙鬼双修,由他带头,和一众少年天才和经验丰富的长老,发明出了许多新的符箓和灵器,遮掩灵气的、改变气息的、假装怨气的,更是把北方大漠的怨气边界往后推了几里。
但大漠茫茫,几里并不能让人探查到新的动静。
各地的瞭望台重新修复使用,百家联合轮流驻守。
所以这一向人烟稀少却位置优越的地方,竟也繁华了起来。
江澄理通时间脉络后,内心有些感慨。
五年时间,竟也算大变了。想起魏无羡,江澄内心还是有一瞬间的滞涩,人心有多善变,他在万年的时光里早已见到,没想到一朝为人,也没能逃得过情感与执念的束缚。
可如今,他只是江澄了,那位江晚吟江宗主是他……也不是他。
不过,邪祟一年未有动静,百家居然能沉得住气,内部不起纷争?
江澄有些疑惑,突然,楼下声音猛然提高的一番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江澄御剑疾速往北,想起刚刚听到的消息,心里焦急不已。
据楼下那个修士说,两个月前,在最北方仙门陆家居住的一众百家优秀弟子和长老们,被邪祟全部掳走。
去兰陵探望金宗主的魏无羡得知此事,要去营救,却被拦下。
三天内,百家商讨出统一结论,派出精锐弟子一同进入大漠,救出弟子和长老们。
由于被掳走的人金家长老居多,所以金宗主力排众议亲自前去,魏无羡自然同行,江宗主担忧金宗主安危和被掳走的十几位江氏弟子,也执意同去。
蓝宗主叔父,蓝启仁先生也被掳走,所以蓝家派去了含光君,恰巧回蓝家送东西逃过一劫的小双璧也请命前去。
四大家,两位宗主前去赴险,两位留守后方,如果此次营救出了差错,百家要折损掉将近四分之一的力量。
可那些优秀弟子和长老也必须救,谁也不住邪祟的灵智如何了,万一知晓了他们的灵器情况,对症下药,这十个月的努力就有可能白费,更何况,许多嫡系弟子都在那批人里。
江澄在心里怒骂那群不长眼的邪祟,冒犯到金江两家头上,要是阿凌和阿望出了什么事,他非要掀了它们的老巢不可。
大漠茫茫,风沙肆虐,金凌一行人历经艰险赶上了正被押送的一行人,趁邪祟不注意,顺利把人救了出来。
他们发现这些邪祟的灵智不高,类似于曾被魏无羡控制的凶尸,只知道服从下达的命令,不懂得变通。
所以,那些弟子和长老被折磨的不轻,长时间水米不足,饥饿虚弱,他们不得不时常停歇下来,以便众人恢复。
然后,就被那些邪祟追了上来。金凌他们且战且退。
实际上,邪祟只有十只,他们七八十人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用阵法符箓灵器暂时困住邪祟,抓紧时间逃亡,只要出了怨气边界,他们就能和接应汇合。
用丹药虽然暂时避免了怨气对灵气的影响,但他们的丹药存量也不多了……
时间,此刻真的就是生命。
一片荒凉的草原上,几十个人靠着石头休息。
金凌咬牙包扎着左手臂上的伤口,被邪祟一爪子下来,伤口深可见骨,上面附着的怨气更是难以抹除,需要他时刻消耗着灵气去抵抗怨气入体。
江望走过来,默不作声地接过金凌手里的动作,这伤是金凌替他挡的,江望心里很愧疚。
但现在不是纠结自怨自艾的时候,队伍里受伤的人不少,因为这特殊的怨气,他们对于丹药的消耗也很快,如果再被邪祟追上来一次,他们就有可能走不出大漠了。
众人都沉默着,抓紧时间恢复灵气和精神,没人出声抱怨,都憋着一股气,要走出大漠,回到安全地带,活着回去见家人。
魏无羡颓然地靠着离金凌最近的石头,他修鬼道,却对这怨气束手无策,想引到自己身上,可那怨气完全不听指挥,死死黏在金凌伤口上。
如果金凌真有个万一,他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了,他怎么有脸去地下见阿澄……
突然,防护结界发出异动,众人瞬间警惕起来。
蓝湛走到金凌江望旁边,忘机琴蓄势待发,兄长交代过,除了叔父,第二重要的就是金江两位宗主,如果他们出事,百家联盟恐出变故。
没想到邪祟会这么快赶上来,他们设在十里外的感应灵器居然没有反应。
此刻,通过结界能看到携带着风沙奔来的邪祟,跑,跑不过,设阵法,来不及,众人宛如陷阱中的困兽,只能做拼死一战了。
朦朦胧胧间,蓝忘机看到了邪祟后方,有一个人影坐在一只邪祟身上,看不清体形,辨不清男女,一股寒意从脊背涌上来,蓝忘机第一次这么明显的感受到死亡的迫近。
不止蓝忘机,其余人似乎也发现了不对,邪祟没有扑上来,结界破碎时的余波也就无法伤到他们,他们也无法顺势发动最猛烈的攻击,那一丝微乎其微的生机似明似灭。
众人严阵以待,围成一个圈,把受伤的和虚弱的护在中间。
邪祟停在结界外,俯首贴地,最后一只邪祟慢悠悠走到前面,背上的人影晃着一双洁白光瑕的小腿,手里拿着一把羽毛扇。
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人,众人心里紧张感更深,难得这就是灵智更高的邪祟?化成人身了吗?
女人慵懒地抬起手臂,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只玉手。
轻轻一划,结界无声无息突然消失,邪祟喉间发出兴奋的哼哼声,发动了进攻……
金凌左手御手剑,右手挥鞭,血水混着汗水打湿了额发,他分不清是谁的血?
也许是他自己的,也许是邪祟的,也许是受伤的伙伴……
左臂的伤口越来越痛,灵力也慢慢枯竭,金凌动作变得滞慢,猛然被江望和金家长老护到身后。
金凌捂着刺痛的伤口,狠狠一按,让自己保持清醒,准备继续上前。
“我不要死,明天就是中秋了,我要回去见我娘子——!”一声大吼,一个中间被护着的聂家弟子嚼着丹药,提着刀,冲到了受伤的伙伴旁边,挥舞着大刀。
已经……中秋了吗?
又是……中秋了……
我要回去见谁呢?
舅舅……
“金凌!”江望和魏无羡恐惧地大喊。
江望和金家长老双手持剑,抵着邪祟的爪子,突然另一个邪祟跃起,跳过他们的头顶,朝金凌扑去。
而魏无羡正用怨气束缚着一只邪祟,护着受伤的江家弟子,一时赶不过去。
金凌看着邪祟狰狞的面孔和锋利的爪子,刚刚的恍惚刹那间褪去,他提起剑,却好像来不及了……
要死了吗……
“咻——”一把长枪从天而降,贯穿了两只邪祟,把它们一齐钉在地上。
江望和金家长老瞬间后退到金凌旁边,飞快确认他无事。
邪祟在长枪下疯狂的挣扎,从伤口中逸散出浓厚的怨气。
一个紫色身影轻飘飘落在长枪上,戴着面具,不知面容。
脚尖落在长枪顶端的一瞬间,一股火焰从长枪顶端环绕而下,呼吸之间,两只邪祟连同周围的怨气被焚烧殆尽。
金凌愣愣着看着那人,显得有些呆。
江望却感觉到了,紫衣人似是狠狠地瞪了金凌一眼……这人,是谁?
紫衣人弯腰握起长枪,一个后翻,拔出长枪,落于地面的同时,长枪重重拍打在地上,紫色电光闪烁凝聚,从枪尖蔓延出数道雷电,将前方的邪祟电成飞灰。
持枪几个轻巧的转身,紫衣人来到另一方,长枪横扫,火焰拔起,一堵炙热的火墙把邪祟烧灭的同时,余下的也恐惧后退。
一抬手,红色的罩子笼盖了众人,火焰熄灭,邪祟咆哮,想要扑上来击破罩子,却在碰到罩子的瞬间被远远弹飞。
知道安全后,一部分人猛的卸力坐到了地上,劫后余生忍不住哭了出来。
邪祟聚集到黑衣女人身边,呼噜呼噜地叫着,女人犹疑地抬手。
众人心提了起来,有些害怕,怕这罩子和刚刚的结界一样瞬间消失掉。
几乎是女人抬手的同时,紫衣人将长枪插到地上,一反手,一把金黑交织的弓出现在手里,迅速拉弓,灵力凝结成一支箭,猛地朝女人射出。
女人的挥手没能让罩子破碎,惊讶的同时看到了飞来的箭,来不及躲闪,被箭贯穿身体,直接飞出去了。
邪祟见到女人被伤,愤怒而恐惧地朝罩子吼了几声后,也转身朝箭的方向离开。
紫衣人转过身,手垂下,长枪和弓都消失了。
他转身朝金凌和江望走过去,步伐坚定,气度从容,众人合力都无法抵抗的邪祟,被他在几个呼吸间,就半死半逃。
这是怎样强大的实力?怎样高深的修为。世间还有人可以匹敌吗?他们可都是仙门精锐啊……
紫衣人缓缓走到金凌面前。魏无羡也控制不住地往这个方向走来,两人同时停下。
一个盯着金凌,一个盯着另一个。
金凌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走近,看着他抬手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江澄眉头紧皱,眼神严厉,含有怒气:“战斗时候分神,金凌,你的腿不想要了吗?”
泪水模糊了金凌的视线,他激动地朝前扑去,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鼻息间淡淡的莲香让他无比安心,金凌任由自己睡去。
如果这是梦,那我甘愿沉眠;如果不是梦,舅舅,阿凌好累、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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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不帅?哈哈哈哈哈哈,澄澄出场霸气不?
这个出场想了好久……长枪的动作参考王者英雄云缨,不严谨的话请原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