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反复按在道林后颈的动脉上，菲洛的掌心早被他额角滑落的冷汗浸得发黏。
她半跪在地，肩膀抵着道林瘫软的后背往树干上推——
他垂着头，棕色的发梢黏在惨白的下颌上，睫毛上还凝着点法术透支后残留的光屑，喉咙里偶尔滚出声极轻的气音，像被风吹得快灭的烛火。
往远些看，林道两侧的树林的一些树，被劈开的躯干歪歪扭扭地挂在枝桠上，血顺着树干往下淌，在地面汇成溪流，绕过散落的傀儡核心，往游乐园深处漫去。
方才还响着法术轰鸣和傀儡嘶吼的林子，此刻静得能听见血珠滴进积水里的声儿，黏腻又清晰。
再抬眼，树林退成模糊的绿块，林道成了条嵌在绿里的红痕。
远处的旋转木马停在半空中，木马上还坐着被劈碎的傀儡；过山车的轨道悬在灰云下，一节车厢坠在半空，窗玻璃上糊着片暗褐的血。
整个游乐园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戏台，彩纸和气球挂在断裂的电线上晃，却连风都没声儿。
最上头是铅灰色的云，堆得厚厚的压在游乐园穹顶上，没一点光透下来。
天地间静得可怕，只有那片红还在无声地漫，漫过铁轨，漫过花坛，漫向更远处死寂的摩天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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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是胡闹！”
云中高地的一间病房里，传来一声苍老又气愤的声音。
海德宗长你疯了是不是？
菲洛因为瞳术、意想术与安生符图同时使用，身体早已经开始被法术进行第三次吞噬。
还有，此刻的她，双手早已被无数无辜者的鲜血浸透，那些鲜活的生命，他们被海御控制后的无奈与无助，仿佛都化作了一道道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她的灵魂深处。
每一次抬起手，哪怕是最轻微的动作，那抹腥红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无声地提醒着她——
这一切，再也无法洗净。
她坐在病床上，心情复杂地听着海德发怒。
这是海德第一次如此气愤地对菲洛大发雷霆。
他的声音像骤然撕裂的风暴，带着前所未有的怒火，每一个字都仿佛淬了冰霜，直直砸向菲洛。
那一瞬间，空气似乎凝滞了，连周围的光线都变得沉重起来。
菲洛清楚，海德训斥她，她就活该。
就只是训斥她，已经够轻的了。
海德宗长几十条人命啊全被你毁了！
海德宗长你说砍就砍？
海德宗长有没有想过后果？
海德宗长你怎么就这么冲动？
海德宗长你这样和海御有什么区别？
海德宗长你之前的冷静稳重呢？
海德宗长知道这叫什么？
海德宗长你这叫走火入魔！
海德宗长敢用你母亲化作的流光剑去砍那些无辜可怜的人？
海德宗长你不愧对我也愧对你母亲！
菲洛……父亲教导的没错。
菲洛我愿意接受惩罚……
海德宗长我让你受到惩罚就可以了吗？
海德宗长你就是受罚了又怎样？！
海德宗长那些无辜可怜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海德宗长你说你现在怎么这么容易失控？
菲洛我知道错了，父亲。
菲洛没有下次。
菲洛父亲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海德宗长没有下次？
海德宗长那些人还没有下辈子呢！
菲洛听着海德这番悲愤之词，很是愧疚地低下头，绞着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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