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临近科考，严大儒在自家后院仿照国子监设下授业之处，公开讲学，指点无缘进国子监的学子。

　　虽说是公开讲学，但也都是和严大儒亲近的官宦子弟才能去听学。长枫一去便遇上了熟人。

　　“长枫兄，今日怎的愁眉苦脸的？”赵京栩摇着折扇，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难不成遇上什么麻烦了？”

　　“麻烦倒没有，只是原定今日与荣大公子去书局修书。”长枫撑着脸，愁容满面，“我无心科举，与其来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书局赚些银两。”

　　“长枫兄，赚钱什么时候都能赚，严大儒的课明日可就没有喽。”旁边公子嬉笑道，“稍后往前坐坐，试试看与严大儒混个脸熟。”

　　说完拉着长枫和赵京栩去前排抢座位。

　　学子们陆陆续续的来齐了，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有的讨论策论文章，有的在讲前几日的诗会。

　　不过很快他们就安静了下来，因为严大儒来了，学子们立马起身，站于过道两侧拱手行礼。

　　严大儒并没有一开始就讲授课业，但学子们依旧听的很认真，恨不得把严大儒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

　　“学海无涯而吾生有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严大儒忽然抬头环视众学子，“这句话出自《庄子》，意思大家都明白，那老夫问你们，求学到底是为了什么？”

　　求学是为了什么？底下学子纷纷陷入沉思。为了生计，为了父母心愿，为了功名利禄。百种人，百种想法。可要问到底为了什么，他们说不出来。

　　严大儒两眼精光外露，将众学子的神态尽数收于眼底。目光一转，突然视线一顿，径直落在最后靠窗的角落。他认出了长枫。

　　他方才查阅文章，发现这个年轻人的诗文策论颇有灵性。但是看得出来他无心仕途，倒是可惜了。

　　“既然无人愿意说，那老夫就请一人吧。”严大儒挥手直指长枫，众人视线也随之移动，最后全部落在了长枫的身上。

　　“怎么是他？”周围人窃窃私语，长柏也侧头看过去，生怕这个心性跳脱的弟弟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长枫起身弯腰一揖，然后非常淡定的站在原地。其实刚才他在发呆根本没有听严大儒在说什么。

　　“老夫问你，求学到底是为了什么？”严大儒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学生以为，求学是为名为利。”长枫毫不犹豫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非名利。”

　　他说完后，底下的学子纷纷议论起来，这种道理大家都懂，可却没人敢明面拿出来说，因为太过粗俗，太过……侮辱读书人。

　　当即便有激进的学子站起来反驳，“读书当以治国安邦，策平天下为己任。何能只为私欲？为名为利，犹辱读书人之风骨！”

　　“学生附议！古人常云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多少高绝志士，岂能因你一人儿妄下论断，读书自然是为了青云之志。”立马有人紧跟着反驳。

　　学子们越吵越激烈，长枫却是耸肩，“诸位。严大儒只问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在下也只说自己的想法，何必如此动怒？况且厌名利之谈者，未必尽忘名利之情。”

　　长枫站的笔直，“如果不为名不为利，诸位为何之而科举？”

　　“好好好。”严大儒拍手连道三个好字，好一张巧嘴，黑的能说成白的。

　　长枫拱手又道，“常言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世上就没有绝对完美的人，所以诸位若是肯用七分追名追利，留三分为百姓谋福，我朝一定不止于此。”他话中有话，在场但凡能听懂的人无不心生赞叹。

　　“说，继续说。”严大儒的眼睛越来越亮，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长枫这样有灵气的学生。可以说，如果他愿意，官场任他驰骋。

　　“诸位，这里是天子脚下。而就在这里，城内地痞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城外运河水匪成灾。诸位日后若功名加身，还请分心三分去治理，也算不枉科举一遭。”

　　说完朝中四周拱手道，“在下不才，让诸位见笑。”而后施施然的坐下。

　　严大儒捋着胡子叹道，“你无心科举，可惜了。”

　　长枫抿唇笑笑，垂下眼不再说话。

　　严大儒讲学随心所欲，想到哪里就讲到哪里，天马行空又极具哲理，学子们对他十分推崇，常常会与人吹嘘，听严老一句话胜读十年书。

　　墨兰坐在窗户边奋笔疾书，争取把严大儒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给长枫。这就苦了如兰，她一个字也听不懂不说，还因为一大早出门困的不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晃晃悠悠险些睡过去。

　　“长枫哥好厉害！”荣飞燕小幅度的鼓掌，“虽然不清楚他在讲什么，但看着长枫哥把他们说哑口无言，就觉得好厉害！

　　猝不及防被荣飞燕一推，如兰一个激灵抖了抖，低声埋怨道，“你要吓死我了！”

　　荣飞燕拍了拍她的头，“好啦好啦，摸摸头吓不着。我和你说个大事，嘉成县主那天在马球会上，一见钟情了齐小公爷，和邕王殿下闹着要嫁呢。”

　　“真的假的。”墨兰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吹干纸张放去一边，“平宁郡主会答应吗？”

　　“那可是县主哎！”荣飞燕故作夸张，“王爷的女儿，凭什么不同意呢？”

　　“也是齐小公爷模样太好。”如兰低声感慨道，“说起来嘉成县主娇纵，配齐小公爷这种性子温吞的正合适。”

　　“倒也是……”荣飞燕轻轻点了点头，随即递给如兰一个做工精巧的香粉，“呐，我姑姑给的，内宫制造。明天游湖你把长枫哥叫上。”

　　“好嘞！”如兰接过打开试了试，“不愧是内宫制造，还真是细腻哎！”

　　荣飞燕高傲一笑，凑近给如兰看脸蛋，“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嫩白了许多！”

　　“哇！”如兰仔细看了看，“根本看不出抹了香粉，像是天生丽质！”

　　“这就是这香粉的厉害之处，抹了就像是没抹过。”荣飞燕抿唇一笑，“今天长枫哥还问我为什么没上妆，还说我不上妆更好看！”

　　“哎呦！”如兰眼睛一眯，两个人捂着嘴低低笑成一团。

　　旁边墨兰伸手朝她们俩一人弹了个脑瓜崩，“小点声，我听不清严大儒的话了！”

　　两人吐了吐舌头，惹得墨兰呲牙咧嘴。又闹了一会，才都歇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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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长枫被迫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