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陈家人上门这一日正赶上墨兰沐休，刚下了马车就被王若弗身边的嬷嬷拉去梳洗打扮，“今天是二公子未来亲家上门的日子，姑娘快随我梳洗一番，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墨兰迷迷糊糊被推进浴房沐浴，里头早有丫鬟候着了，一见了她，瞬间围上来给她塞进澡盆里搓洗。

　　洗洗涮涮折腾一早上，墨兰穿着一身庄重的云锦衣服，头上是整整齐齐的珍珠头面，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待进了会客的前厅，就觉得眼前一亮。仿佛……有五彩的光朝她照来。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墨兰闭上眼缓了缓，再仔细看去，发现真的是五彩的光。

　　坐在王若弗下首的姑娘一身彩绣辉煌的妆花缎，周身点缀无数珠宝配饰，阳光下流光溢彩，自带贵气。

　　那姑娘生了一张有福气的银盘脸，身材丰腴。瞧见墨兰站在门口就柔声道，“这位可是四妹妹？”

　　“是了。”王若弗朝着墨兰招了招手，“这位是陈姑娘。”

　　两人互相见礼，这位身着华贵的陈姑娘便笑着递给墨兰一个托盘。墨兰淡淡瞥了一眼，见是一支足金的红宝飞凤步瑶，吓了一跳。

　　接过来道了谢，想着去如兰旁边坐下，一抬头看见如兰和明兰也都盛装出席，心里暗道这位陈姑娘差不多就是以后的二嫂了。

　　如兰见墨兰坐过来，捏了捏她衣角，嘴巴往陈姑娘那头努努，低声道，“这是明威将军家的独女，只有一个弟弟。”

　　墨兰了然地点了点头，如兰又指了指自己和明兰旁边的托盘，墨兰顺着扫了一眼，也都是足金的首饰。

　　在看上面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墨兰低声问，“母亲满意吗？”

　　“我觉得她挺满意的。”如兰弯起嘴角，“二哥哥也没意见，他在祖母那边和陈夫人说话呢。”

　　过了一会儿，如兰碰了碰墨兰的手，“我这几天学下棋来着，有的地方弄不懂，下午你来我这儿，指点一下我。”

　　墨兰点了点头，“国子监新出了核桃酥，我已经让人送你院子里去了，正好下午去你那边一块吃。”

　　如兰抿唇一笑，“就这么说定了！”

　　午膳的时候，王若弗带着她们这一群人去了寿安堂那头。墨兰远远就看见盛老太太身边坐着一个金光闪闪的人，再悄悄瞥一眼陈姑娘，心里感叹果真有其母必有其女。

　　陈姑娘率先上去给盛老太太见了礼，然后站到陈夫人身侧。王若弗推了推三个姑娘，“还不快给陈夫人见礼。”

　　三人乖巧问安，王若弗笑道，“除却我们家老三长枫上职回不来，几个小辈都在这儿了。”

　　陈夫人乐呵呵分别问过姓名，一一又送了一遍见面礼。盛老太太见状笑道，“陈夫人太客气了，如此破费，倒叫我们不好意思了。”

　　陈夫人亦是笑着答道，“这话说的见外，日后早晚是一家人，谈什么破费不破费的。”

　　王若弗跟着笑，“对，往后都是一家人，来来来，先随我用过饭，再给两个孩子挑挑婚期。”

　　陈姑娘脸色微红，抬眼去瞧长柏。长柏垂着眼没说话，退去一边等着盛老太太先行。

　　一顿饭吃得也算欢欢喜喜，下午如兰拉墨兰回去学棋。捏着做工精细的暖玉棋子，墨兰疑惑道，“你这棋不错，我在国子监都不曾看见这么精致的棋子。”

　　如兰招手让墨兰凑过来，低声道，“这个是何小侯爷送来的，那天马球会我无意中弄坏了他的棋局，他非让我陪他下棋，我就陪他下了一下午。晚上回来，他就送了我这个。”

　　墨兰思索片刻，惊讶道，“呀，他是不是喜欢你！”

　　“不能吧。”如兰摇了摇头，“他喜欢怎么不来提亲？”

　　“那不是我还没嫁嘛。”墨兰用指头戳如兰，“真是个小呆瓜，他对你没意思，干嘛又送你灯又送你棋的！”

　　“哎呀！”如兰红了脸，“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了。”

　　如兰看了一眼又是必输的棋局，烦躁的摆了摆手，“我和你说一点别的，明兰这几天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做什么，可疑的很。还有祖母也是奇怪，明明咱们俩的亲事都还没谱，急吼吼的去给明兰看人家。”

　　“你说真的？”墨兰一挑眉，“明兰也真沉得住气，那天叫冯夫人那般挖苦，居然还有颜面出门？”

　　“谁说不是。”如兰嗤了一句，“我这几天跟小姐妹们出去玩，话里话外都说咱家六姑娘不懂规矩。我都替她尴尬。”

　　墨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祖母是怎么想的。”

　　一辆青布马车自盛府后门而出，直奔城北贫民窟。

　　苏氏正在屋内磨着药，就听院门被拍的砰砰作响。磨磨蹭蹭放下手中活计，一开门发现外头站着一个衣裳体面的姑娘。

　　小桃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氏，她强忍着不适对苏氏说，“这里是白郎中家吗？”

　　苏氏从没见过这等体面人，登时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她局促地在裙子上擦了擦手，讪讪道，“是。这位姑娘，您找何人？”

　　小桃皱眉，嫌弃道，“我们家夫人说，她在对面茶楼里定了一个包厢，让你们赶紧过去。”

　　苏氏惊讶地瞪大眼睛，神色迟疑，“你们家夫人？我们不认识什么城里的夫人啊……”

　　小桃没好气地说，“你跟我来就好了，我还会骗你不成？”

　　苏氏讪讪点头，陪笑道，“姑娘稍等，我进去叫上我们家那口子，就来，就来！”

　　苏氏进屋后，和白郎中说了方才的事。白郎中奇道，“我们在城里没有熟识的人，啊怎么会有人请我们去茶楼？”

　　“管他呢，有人请我们去吃饭，你还不乐意了？”苏氏道哼了一声，“反正我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还怕她图我们什么？”

　　“有道理。”白郎中点头道，“那我们就出去吧，看看到底是什么把戏。”

　　他们跟着小桃出门，畏畏缩缩上了楼，走到指定的包厢门口，小桃没好气地朝里“喏”了一声，说道，“就是这里了，你们进去吧。”

　　两人推开门，第一眼看到一个鲜亮的不得了的夫人。浑身绫罗，满头珠翠，他们仿佛看到了画中神女一般，眼前一扎，连忙低头。

　　卫姨妈见对面是一对年轻夫妻，微微一愣，皱眉道，“我要找的，是十年前去盛家接生的白郎中。”

　　“您说的那是我爹吧。”白郎中赔了个笑脸，“他三年前就年病故了。”

　　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卫姨妈沉吟片刻，轻轻笑了一下，“没关系，你爹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一些吧。你们若是愿意为我作证，这些就都是你们的。”

　　夫妻俩顺着卫姨妈的目光看过去，桌上整整齐齐码着十几锭雪花银。

——————————

老白郎中是“被”病故的，之后会解释。算是破局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