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事发突然，陈氏刚巧要去王若弗院里对账，拦了丫鬟细细问了，一双柳叶儿眉毛拧起。

　　“不行，我得去找爹！”长柏一甩袖子就要走，叫陈氏一拉，“二爷等等，内宅之事你可不便插手。”

　　“那要如何？”长柏虽然焦急，但也听话地停住脚等着陈氏想办法。陈氏眼睛滴溜溜转了转，一拍巴掌，“你快去辽王府请盛娘娘，就说此事涉及林小娘，请娘娘看在四姑娘以后的份上过来走一遭。”

　　长柏也没问缘由，直接跑了去。陈氏又原地走了几步，吩咐丫鬟道，“你去衙门把长枫兄弟叫回来。你就与他说，六姑娘带了人来冤枉母亲和林小娘，让他尽快回来和他二哥一起为母申冤。”

　　把账本交给婆子收好，陈氏整理一下衣角，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今日这事儿无论黑的还是白的，都只能是六姑娘冤枉人。

　　旧账被翻了出来。林噙霜站在林栖阁的院子里，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卫氏的事情其实离她很远了，十几年了。没想到今天，由着卫氏的女儿翻出来了。

　　到底是看走了眼，这么多年，竟没看出来这个盛明兰有这样的本事。

　　跟着来人慢腾腾走去大堂，在门口和王若弗迎面对上。两个人淡淡对视一眼，林噙霜侧开身子，“大娘子先行。”

　　王若弗此刻心里烦躁的很。明兰没有说错，卫氏的事谁都有份。只是谁能躲过就不知道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统一战场，进去就和盛纮直呼不知情。

　　明兰冷哼一声，“大娘子口口声声说你冤枉，当年待我生母缺衣少食可是真的。”转而又对林噙霜道，“林小娘在找郎中一事上故意拖延时间也是真的！”

　　“父亲，我生母的死和她们脱不开关系！”明兰声泪俱下，“父亲，您记得的，那日没有炭火，没有吃的，我苦苦哀求您……您一定记得！”

　　盛纮的思绪不知不觉飘到那个冬日，卫氏一身单薄衣裳，坐在寒冷的屋子里……明兰也是和现在一样，跪着哭求他做主……

　　“主君，苛待一事是我疏忽，可我后来也送去补品回礼了啊！”王若弗急切道，“之后便没有这一类事情发生了！”

　　“主君，实不相瞒，那时候我与大娘子起了嫌隙，我去请郎中的时候，那些婆子们不给我开门，我也是亲自跑了好几趟……”林噙霜抹了抹眼角，“当然我不是指责大娘子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并非故意拖着不请郎中！”

　　盛纮听着两人辩驳，面上露出几分犹豫。明兰见此，也急道，“父亲，我姨妈请来了当初的郎中作证，可以证明是我生母的死是林小娘有意为之！”

　　事情似乎停在这一瞬了。

　　大堂外头站着卫姨妈和白郎中夫妇，陈氏打眼睛一扫，心里起了几分疑惑。那郎中瞧着总有几分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正思索着，便已经到了进了前厅，眼睛扫过笔挺跪在地上的明兰，她温婉笑道，“我瞧外头站着几个生面孔，可是六妹妹叫来的？”

　　随后坐去王若弗身侧拍了拍她的手，又朝盛纮温声道，“爹，这衙门审案子也是准许人申冤的，何不如把人都带上来，咱们当面对一对，也别叫任何人有了冤。”

　　明兰知道陈氏这个嫂子厉害，心下转了个弯，凄凄然道，“嫂嫂不知，当年我生母有孕便遭苛待，生产之时又被林小娘耽误救人……”

　　“你胡说！”王若弗恨不得撕烂明兰那张嘴，有关系有关系，这个家里谁都有关系，只是如今，如今她不能认……

　　“可我生母一尸两命却是实情！”明兰回驳，“大娘子可以说不是主因，可林小娘耽误郎中救人，绝对不能开脱！”

　　“好了！”盛纮脸色低沉，“让他们上来。”

　　等了几瞬，卫姨妈带着一对年轻夫妇上前。卫姨妈首当其冲指着林噙霜斥道，“林氏，你害死我姐姐，如今我便回来为她做主！”

　　林噙霜见卫姨妈带来的是一对陌生的年轻夫妻，心下微松，辩驳道，“你莫要冤枉人，什么叫我害死你姐姐，我好心好意给你姐姐请郎中，救不回来反而冤枉我害人？这是什么道理！”

　　转而对盛纮道，“若真是我所为，怎可能留下话柄等人来查！”

　　明兰冷冷一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林小娘做事再妥帖也是会留下人证的！”

　　话是对林小娘说的，可眸子确是直直盯着王若弗。王若弗心中冒火，话在口中也说不出一二。

　　只听盛纮重重一拍桌子，“林噙霜！我这些年错看你了，你……”

　　“你怀疑我？”林噙霜静静看着盛纮，忽然就笑了，“十多年相伴相随，你居然怀疑我？”

　　盛纮别开目光，无视她的泪水，声音干涩，“如今，人证就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噙霜似乎一瞬间看清了面前这个人，他要为了他的家宅和谐，牺牲她。所以，这些年的情分到底是什么啊。

　　“盛纮啊。”林噙霜淡淡开口，“你我自小相识的情分，我原以为可以携手白头，没想到，算了，算了……”

　　王若弗眼皮一跳，她知道自己今日该是逃过这一劫了，只是林噙霜她……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没了光彩了。

　　“都说要个真相，那就请这二位……”林噙霜转过脸去看白郎中夫妻，“把当年的事尽数说出来，我们一并论一论。”

　　最差不过是个死，她不怕。宝宁丫头会替她继续护着儿女，她没什么牵挂了。

　　盛纮的脸色从林噙霜说出那句“算了”起，就越来越白。林噙霜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和他说话……她怎么敢……盛纮开口想要斥责，就看见门口闪过一道亮眼的身影。

　　长柏大口喘着粗气，扶着门棱，朝着里面的陈氏会心一笑，扬声通传，“盛妃娘娘到！”

　　长柏侧过身，露出身后一身从一品亲王侧妃品级的朝服的盛宝宁，她站在阳光下，头上的金冠闪着细微的光。

　　“听说家里出了官司，妹妹不请自来，也想旁听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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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宁来救人啦

陈氏也是希望长柏成才的，如果明兰告倒了王若弗，王若弗名声有损长柏就更完了。让丫鬟那样告诉长枫也是暗示长枫要和她一个战线打压明兰，别窝里斗。

牵扯到大娘子，盛纮为了维护家里，只能推到林噙霜身上。但这一回因为长枫的缘故，他只想送林噙霜去庄子上，好吃好喝养几年再寻个由头接回来。

亮眼的身影是被陈氏影响了的长柏，逐渐走向浮夸风。　　

这个郎中是破局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