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光掀开夜幕轻纱，长留山半边天空染上淡淡的粉色，几只晨鸟在树间欢鸣，沙沙叶响悄悄应和。
这一夜凤嘉月睡的很不安稳，无数的画面在她的梦里流转，美丽的宫装女人、孩子、男人、血、宫殿……
女人满身是血，对她说：“活下去。”
年幼的孩子欢快道：“母亲！”
男人骄傲地笑：“我的女儿是整片大陆最有天赋的修炼者！”
她看见自己在宫殿前的白玉阶梯上上下下，门开了又关……
那些古怪，不连续的梦不断聚集又消散，反反复复。人、名字、故事……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马上要呼之欲出。
这些场景已经出现了许多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会不会和她神识里的东西有关？如果能见到净空老人就好了，说不定他能解惑。
凤嘉月叹口气，总觉得这一切怪怪的，她住的小院儿是哪来的、为什么傅庆云能够那么灵活自如的使用灵力，灵兽榜第七的风起为什么会和她做朋友……
“在想什么？”
傅庆云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她身边，太阳完全升起来，朝霞染红了长留山，光打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她掩饰般低垂眼睫。算了，还是别随便怀疑，傅庆云和风起对她是真的好，她随便怀疑岂不是让人寒心；至于那些梦，毕竟无厘头，说出来只会让别人替她担心。
“可能一时半会儿我们也出不去，不如沿途找找看有没有川岐花。”傅庆云看了眼她依然红肿的脚踝，及其自然的抱起她。
川岐花模样像桔梗，开白色带红纹的花，结淡黄色果实，山里很是常见，只要把果实里的汁水挤光，再把果肉捣碎敷在跌打损伤的地方，可以快速止痛。
听傅庆云普及了知识，话在嘴边转了几圈，凤嘉月还是没忍住问道：“傅庆云，为什么你懂那么多。”
“房里书柜上的书，我都读过了。”
好吧，是她瞎琢磨了，还以为傅庆云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川岐花确实常见，还没走多远，凤嘉月就发现不远处林丛中的黄色果实格外显眼，她扯扯傅庆云袖子指给他看。
傅庆云显然也看见了，他抱着凤嘉月向川岐花走近两步，却又返回来。
“那里无风自动，不对劲。”
凤嘉月正想问他是不是有情况，那片树丛就左右猛烈摇晃起来，绿色叶子肉眼可见枯萎变黄，最后竟然消失殆尽。
很快，一条碧色半米长手腕粗的小蛇吐着信子游移而来，像有思维似的，两人往哪里走，它就往哪跟。一双眼睛直溜溜盯着他们，好像在看自己的猎物。
这只小蛇周围气息波动古怪，况且它每经过一处，花草便迅速衰败枯萎，变成一副死相。
难道是高阶灵兽？
傅庆云放下凤嘉月，挡在她身前，随时警惕碧蛇动作。
就这样对峙了一会儿，凤嘉月才恍然大悟道：“这碧蛇和风起好像啊！”
风起每次站在旁边，都有一种空气压迫的窒息感，那是来自高阶灵兽自身携带的威压，而这条蛇试探靠近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傅庆云视线投向碧蛇，表情有些讶异，显然被长留山压制灵力的他，根本感觉不出有什么奇怪之处。
“噗，你这个人类，倒是聪明！”碧蛇身影渐渐虚幻。
只是恍神的功夫，一个七八岁大，蛇纹翠纱衣的小姑娘出现在她们面前，面色如玉，大眼睛滴溜溜转。
果然是和风起一样的高阶智慧灵兽，不过在傅庆云的描述中高阶智慧灵兽极为难寻，大多修炼师终其一生都无法见到，短短几天她就见了两个，难道她是幸运体质？
碧蛇好奇地打量凤嘉月几眼才露出笑来，凤嘉月瞬间被击中，这也太可爱了吧，不得不说可爱的小姑娘让人毫无抵抗力啊。她鬼使神差地想走上去摸头，却被傅庆云拦住。
“你中了它的灵术了。”
凤嘉月这才猛然惊醒，刚才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靠近这个小女孩，显然是被摄取了神识。她连连后退躲在傅庆云身后，大意了，也不是每只灵兽都像风起一样不会伤害人。
碧蛇撇撇嘴，满脸失望，这座长留山很久没有人类了，好不容易才遇见有趣的人类，没想到摄魂术这么快就被识破了，不好玩！她气愤地盯着傅庆云直嚷嚷：“我要毒死你！”
凤嘉月赶紧在傅庆云背后躲严实了，乖乖，她刚才还觉得可爱想捏呢，这分明是小魔女啊，张口就要毒死人。
傅庆云你自己惹得事儿自求多福吧。
就在她为傅庆云真诚祈祷上苍的时候，苍老洪亮的声音响起：“绿涟，不许胡闹，他们是客人。”
循声望去，一位老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边，碧眼童颜，一身青色长袍，背柄宝剑。凤嘉月惊起一身冷汗，荒山野岭的哪来的人，怎么连走路都没声音。
“净空爷爷，绿涟和他们闹着玩儿的嘛。”恶毒小魔女摇身一变成了乖巧萝莉，扑进老者怀里，手脚上的银铃叮铃铃响，不算长的蝎子辫摇摇晃晃，把老者乐的“哎呦哎呦”直叫唤。
净空爷爷，怕不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净空老人？传说中一线天最有名望的灵植仙人？
原本以为没希望了，眼下净空老人就在他们面前，无论如何也得抓住这个机会，凤嘉月小心翼翼开口：“请问，您是净空老人吗？”
没想到那小老头吹胡子瞪眼道：“怎么，我不像吗！”
呃，刚才那仙风道骨的形象瞬间无影无踪，变成个跳脚的小老头；绿涟跟着起哄：“把他们关起来给我做玩具吧爷爷！”
简直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熊孩子。
她和傅庆云乖巧地竖在一边儿洗耳恭听，嗯，听老头自言自语。毕竟现在也没啥灵力，唯一有灵力的傅庆云还不能用，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添油加醋的，还是老实点儿比较好。
可听着听着，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破碎，每块碎片都溢出耀眼的白光，无数道光聚集在一起，照得凤嘉月睁不开眼睛，她下意识地抓身旁傅庆云的手，抓了个空。
再睁开眼时，净空老人、傅庆云、绿涟都消失了，她好像离开了长留山。
只是眼前的景象让她恐惧，那正是梦中的宫殿。
难不成净空老人有窥探人心的本领。
她只得往前走，如梦中所做的，一步步踏过白玉阶，淡蓝色宫门上笼罩一层光雾，宫门旁两个侍卫打扮的人精神抖擞的守卫。梦里的宫门前是没有人的，凤嘉月走过去想问侍卫这是哪里，也许梦境在此刻会揭秘。
可无论她尝试多少次，嘴里只能发出咿咿呀呀不成调的音节。侍卫甚至没有对她投来奇怪的眼神。
她伸出手在侍卫面前晃晃，这个没有反应，另一个也没有……凤嘉月像明白了什么，她继续往前伸手——穿过了侍卫的身体。
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可是又那么真切。凤嘉月来到门前，与梦中的情节重叠，门缓缓打开——
她看见大殿之上的凤纹，万人朝拜的男人，以及那个男人似曾相识的脸。她似乎隐约听到许多人说什么。
在说什么呢？
“恭喜宗主喜得凤女。”
男人冷峻的线条在一瞬间柔和下来，凤嘉月的心也跟着柔软。
场景扭曲破碎又重新组合，她站在一处房间内，被称作宗主不苟言笑的男人此刻唇角勾起，宛如一轮温柔上弦月；男人身旁的女人是梦里经常出现的女子，那女子轻哄襁褓中的婴儿，两个人脸上皆是初为人父母的喜悦。
女人柔声道：“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叫她……吧”
凤嘉月努力去听，女子的声音轻轻浅浅，她没有听见孩子的名字；只听男人宠溺地说：“就依夫人。”
想来两人感情是极好的。
她站在一旁看，都觉得这幕温馨美好，由衷希望他们永远幸福。眼眶有点发热，凤嘉月忙伸手去摸，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奇怪，她哭什么呀，大概是感动吧。画面又开始逐渐出现裂痕，凤嘉月知道又要转到下个画面了，她心里轻念：“祝你们一家永远幸福。”
点点星芒又重新汇聚，凤嘉月这次来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暗色宫殿，压抑沉闷，雕龙宝座上的男人模样模糊不清，他的声音却极为清晰，扭曲，冷血，带着胁迫的声音——
“你以为竭尽灵力送走他们，我就没办法了？”
如果不是男人说话的时候有低头的动作，凤嘉月根本不会注意地上熟悉的女人，残破的衣裙半露出白皙的肩膀，血在衣裙上开出鲜红的地狱之花，本就绝色的女人别样妖媚。
雕龙宝座上的男子站起身墩布蹲在她面前，一只手轻挑起女人的下巴嗤笑：“风云大陆第一美人？”
……
女子拼命挣扎哀求，大殿上所有人面无表情，好像早就习以为常。凤嘉月的心像撕裂似的疼，这场噩梦中她只能是旁观者，每次伸手只能抓到无尽虚空。
凤嘉月想她永远都会记得这个男人，尽管他的脸朦朦胧胧分辨不清模样，但她会记得那雕龙宝座；以及这座暗色大殿中央燃烧的火。
灼痛她的眼睛。
她再也支持不住心里的撕疼，跌坐在地上，画面声音烟消雾散，四周是胧胧虚空，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脸上的泪早就滴落在地上，汇集成一小滩水。
一双鞋映入眼帘，凤嘉月抬头去看，是净空老人。
她急切开口：“净空老人，您能告诉我答案吗，我的梦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为什么我心里会这么疼，这都是真的吗？”
她有太多答案想知道了。
净空老人捋着胡子不做声，半晌儿才摇头晃脑道：“天机不可泄露啊。”
模样与神棍无异。
凤嘉月擦去脸上的泪，像是对净空老人，又像对自己说：“这些梦多像真的，梦里的人快乐，我就快乐，梦里的人痛苦，我也跟着难过。”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亦假时假亦真。”
她想问是什么意思，朦胧虚空慢慢消散，长留山景色在隐约消散烟雾间浮现，净空老人早已不知踪影。
“丫头，你的路还很长那，要用心看才看得真切。”
话音刚落，虚空烟雾彻底消散，长留山又回到眼前。凤嘉月有些恍惚，若不是绿涟还站在身旁好奇地盯着她看，她差点以为方才经历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再去看傅庆云，也是满脸恍惚的模样，是不是他也经历了一场与自己不同的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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