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年初见你的时候 我也不过弱冠之年
你抱着胡先生手上的三弦
眼睛一动不动 看见我也是那般入神
后来才知道 你这小孩
那眼里是对喜欢的所溯依恋
这三书六礼 八抬大轿的喜欢 我给不起啊
那我们就借着满堂席座 得拜这高堂之喜吧
————————————————
为什么是《八扇屏》?
当初的第三次抽查,是基于前两次高峰向于谦推荐过自己,因而当着于谦的面查了一段较难的《打牌论》。
可是,这次为什么查《八扇屏》?
周九良来不及思考太多,此时于谦和高峰的目光正都在他身上。
“在想当初,后汉三国有一位莽撞人。自从桃园结义以来,大爷姓刘名备字玄德,家住大树楼桑。二弟姓关名羽字云长,家住山西蒲州解良县……”
“停。”
于谦赞赏地点点头,这孩子真不错,是个苗子。
“你们教的真好。”于谦扭头,对一旁坐着的先生由衷感叹。
而一旁的先生露出了大大的疑惑。
这周航的确不差,贯口学得快,气口掌握的也好,每次练功都是一丝不苟。可是……可是这《八扇屏》,自己明明没有教过他啊。
一个先生带一个班,就算是前段时间他请假,由别的先生看班,也不能……也不能这样啊。
你在外面有别的先生了?先生表示想不通。
高峰深深地看着周九良,周九良也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高峰。
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不凌不傲。
很好。
“你还会什么?”于谦开口问。
“除了先生教的,我还会《三节会》。”周九良垂眸回答。
如果没记错,前一世的于谦极其看重人才。而这一段《三节会》,是为相声演员的大敌。难,数量词多,背起来难度极大。
更别说,是一个才入了传习社半年的小孩。
果不其然,于谦眼里的惊讶满溢:“这才半年,你就会了《三节会》?”
周九良点点头。
“不瞒您说,于老师,”一旁坐着的先生开口,语气里满是自豪,“这孩子在传习社的功底,可真是稳坐第一啊,天赋高着呢!快,快给于老师和高老师背一段《三节会》。”先生对着周九良使眼色。
“五月节:半斤红樱桃,半斤白樱桃,半斤黑白桑椹,五十叭哒杏。二十黄白粽子,二十芙蓉粽子,一篓子香菜,一篓子花椒,十朵玫瑰花。两把菖蒲、两把艾子,一两朱砂,一两雄黄,三丈神符,两张文武判儿,十块五福饽饽,三挂葫芦……”
周九良尚未背完一段,于谦就啧啧赞叹起来。
这样奇才,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高峰也跟着啧啧两声,破天荒地对着周九良笑了笑:“你叫什么?”
“周航。”
“周航……”高峰重复一遍,在花名册里找寻他的名字。周航两个字后,赫然跟了一个“捧”字。
于谦点点头站起身,同教习先生客套两句:“王先生,今日就到这儿吧。”转身面对周航,笑得和蔼:“周航,你很好。好好练习。”
教习先生陪着高峰于谦离开,只剩下呆立着的周九良和嘴都合不上的学生们。
不出所料,一周后的青年队演出,于谦和高峰会来看,而这所谓的“观看”,就是为德云社九字科收徒做准备。
而于谦也会……带着他来。
周九良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纹路清晰,十指纤细。
所以……终究是要回来了吗?
那就回来吧。
只是孟鹤堂,这次,我要你对我,死心塌地。
于谦、高峰辞别先生,出了传习社的大门。孟鹤堂早就开车在外边等着了。
高峰笑着跟孟鹤堂打了个招呼:“我先走了,开车慢点。”
“不一起走吗?”孟鹤堂左右看看,并没有看到高峰的车。
“我等小栾接我。”
……
这才搭档几天啊就好成这样。于谦啧啧两声,上了车。
“小孟儿,上次你跟我说的,要换搭档是吧?”于谦掏出手机,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是,干爹,”孟鹤堂手下熟练的打着方向盘,干笑一声,“男女相声不好说,许多包袱也都翻不了……您有合适的人选?”
“今儿和高老师一起在传习社,的确是看到个挺好的,”于谦打开一段录音,正是周九良背《三节会》时录的。
“五月节:半斤红樱桃,半斤白樱桃,半斤黑白桑椹,五十叭哒杏。二十黄白粽子,二十芙蓉粽子,一篓子香菜,一篓子花椒,十朵玫瑰花。两把菖蒲、两把艾子,一两朱砂,一两雄黄,三丈神符,两张文武判儿……”
周九良饱满又连贯的声音传来,即使于谦手机音质不好,也能听出这人气口节奏训练得特别好。
孟鹤堂有点惊讶:“干爹,这是传习社的人?”
“当然,怎么样?”关上手机,于谦从后视镜看了看孟鹤堂,“今儿见了我也觉得惊讶。进传习社不过半年,《三节会》都能背成这样,的确天赋异禀。”
孟鹤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才半年,气口就如此,肯定是不错。”
于谦笑道:“我听他的教习先生说,这孩子还拜了胡子义老先生为师,是云雷的三弦师弟。觉得怎么样?”
磊磊的小师弟?
孟鹤堂抬手挠挠头:“干爹推荐的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道他是主逗啊还是捧?再者……人愿不愿意跟我还不一定……”
“捧,刚刚你高老师也跟我说呢,说不行推荐给小孟,这男女搭档确实不是长远之计。放心,那花名册上写着呢,捧。”
于谦顿了顿,又道:“愿不愿意跟你……下周他们学员有个演出,我带你去看看,合眼缘呢,你就去找找他。能免了青年队的苦,你又是我干儿子,我想…他应该会愿意。”
孟鹤堂心中欣喜,面上却只是笑了笑:“谢谢干爹。”
于谦摇头笑笑,心中有个预感。
周航那不卑不亢的模样,不像是个贪图名利和吃不了苦的。青年队的确是苦,但是在传习社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这要是真入了德云社,就真是走上成角儿的路了,三弦儿练习的时间自然也就少之又少——搭档磨合需要时间,积累舞台经验更需要时间……
这周航,很有可能不愿意跟小孟。
孟鹤堂一路上心里高兴,自然就没有听到于谦的叹息。
“周航,你可真行啊,”下了学,刘佳和张席仔一边一个挂在周九良身上,“周航,你也教教我呗。”
张席仔戳了戳刘佳的额头,示意他闭嘴,转头对着周九良,满眼放光:“我倒是觉得,于老师和高老师可能看上你了!”
刘佳接过话茬,满脸兴奋:“周航,你要是直接被带走拜师郭德纲先生的话,千万别忘了我们啊!”
周九良表示面对一个碎嘴子和碎嘴子未来的搭档很头疼。他其实很好奇,要是让刘筱亭知道现在嘻嘻哈哈兄弟一样的周航和张席仔,未来都是他的师叔,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夜深人静。
等晚霞代替落日说过晚安,温柔的月色就会洒到你的枕头旁边,代替我说一声,明天依旧爱你。
周九良枕着自己的胳膊,默默想着心事。
孟鹤堂最喜欢月亮了。
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孟鹤堂,你说,我该不该以你的方式待你。
欲擒故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