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快点快点！要开始了！”
听见浴室的门打开的声音，苏沐秋坐在沙发上头也不回，象征性地把手举起来挥了挥，大声招呼着。
叶修哦了一声，拿着毛巾就往客厅里面走，走到苏沐秋后面开始猛地擦头发，瞬间水珠横飞，溅了苏沐秋一后脑勺。
苏沐秋也不恼，淡定地抹了一手水：“擦干了再坐过来。”
“擦干了。”叶修低笑一声，把毛巾随手往旁边一扔，挨着苏沐秋坐下来。
苏沐秋对于叶大导演放着那么长一沙发不坐，偏要贴他贴得紧紧的的行为习以为常。反正自从他《烈焰》杀青回来，俩人确定关系，这人就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腻歪得够可以。
今天是苏沐橙的电视首秀，也可以说是出道首秀。几个月前她即将毕业，和苏沐秋叶修两个人慎重考虑之后决定还是出道，陶轩就费尽心思给她争取了一个《SINGER》的踢馆名额。按苏沐秋的想法，苏沐橙连出道发布会都没有露面，全靠微博前期做宣传。不过由于这个名字一看就和苏沐秋有联系，消息一发布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嘉世宣传部门的工作这次算是很到位，吊足了观众的胃口，就连照片也是和苏沐秋的合照，还是以拼图形式每天发出的，一共九张，就在节目开播的前九天。
网上谣言舆论满天飞，骂苏沐橙花瓶的占绝大多数，还有说是嘉世想歌手这块儿想疯了，随便拉了个长相过关的女的染了头发化了妆就说是苏沐秋妹妹，纯属炒作。看到这条微博的苏沐秋又是一个大写的白眼，说我妹妹中央音乐学院的毕业文凭摆出来吓死你们好么，呵呵呵呵呵呵。
当然，话是这么说，这个宣传方式是他提议的，而且也是建立在《SINGER》这个老牌节目的基础上。七位已经成名的歌手同台竞演，粉丝群本就庞大，而且曲目均以原创或改编为主，也有很多路人选择观看，反正收视率一直居高不下。苏沐橙这次身为一个新人踢馆，必须排名达到前四才能留下，面对七位老辣的前辈，这个要求还是有相当大的难度的——但是苏沐秋的信心就体现在这里，他觉得苏沐橙能行。
这不是基于亲缘关系的无厘头自信，而是结合了他朋友圈子里著名音乐人们的综合评定，她想拿下这一轮，难，但并非不可能。
况且，作为新人，就算踢馆失败，也会吸引相当的粉丝群。这期节目刚开播时也有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歌手，两场就淘汰，依然名声大噪，在内地不缺工作。
苏沐秋一本正经地把算盘打得叮当响的模样，叶修实在觉得很可爱，于是在对方喋喋不休这招多么妙的时候，他也没想多的，顺手就往对方脸上捏了一把。
苏沐秋的话被打断了，有点不忿：“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讲？”
叶修乐了，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人这么有趣？
“听了听了，苏大大英名。”他随口奉承。
苏沐秋一脸怀疑，顿了一会儿，死活想不起来刚刚的最后一句话，只好问：“……我刚说哪儿了？”
“……”这叶修怎么会知道，光顾着看人了。
“就知道你没听！”苏沐秋随手抓起一个抱枕就扔他，叶修笑着堪堪躲过。
《SINGER》是个直播节目，苏沐秋最开始还嚷嚷着想去看现场。偏偏这节目老爱给观众镜头，他又不好和叶修同去，思前想后，还是留在家里看直播。
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苹果台好死不死地又进了一段广告。苏沐秋吐槽了一句，顺手抓起手机刷起了微博话题。
叶修没有手机，脚往前面茶几上一翘，两只手放在脑后，懒洋洋地几乎躺在沙发上。他看着无聊的广告，时不时瞟两眼拿着小号打爆手速跟网上那些职业黑对喷的苏沐秋。
这人就是这样，自己被怎么骂都跟没事人似的，关于苏沐橙的事，明知道是走了步被人骂到死的险棋，偏偏就咽不下这口气。
好哥哥啊！叶修感慨了一下，想到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当年高三，为了艺考，年都不过就一个人飞全国各地还让叶秋给打掩护，过了这么久还是有点愧疚。
“行了，别骂了，”眼见着节目倒计时完了，叶修一把拿起苏沐秋的手机，锁了屏往茶几上一放，“真开始了。”
苏沐秋也不抢，伸手把电视声音调大了点，也全身放松地往后一仰。
前面放的是歌手备战的花絮，对现场观众就以大屏幕的形式呈现。其中踢馆的苏沐橙并不会和七位歌手赛前见面。这些前辈们顶多也就是知道这个人罢了，对苏沐橙的了解程度和普通观众差不多。唯一正经见过苏沐橙的，就是同在音乐学院的黄少天了。这个天生话痨在校内就有名的很，再加上跟隔壁电影学院学节目制作的喻文州熟，喻文州又和楚云秀同届，这么一来就串上了。两个人私交也还不错，苏沐秋一度还紧张他俩关系的来着。不过本来他们这种艺术院校一个年级人就少，你来我往的，大家都在一张关系网上就是了。
黄少天一毕业就和蓝雨签了约，四年出了三张专辑，也不算新人了，在目前的流行乐坛里还是站得住脚的。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个主业，就是做主持人，这也是他对他自身特性的一个延伸了，用叶修的话，他真不知道黄少天主持的“欢笑俱乐部”是怎么保持同阶段收视第一的，观众真能忍的了？不会把人烦死吗？
苏沐秋对此很是看得开，他淡淡地说，起码没把喻文州烦死。
两个人边聊着天，画面就切到了苏沐橙的采访。长发及腰的女孩子靠在椅子上半带随意的样子，一手撑着扶手一手卷起自己的一小撮头发无意识地卷曲着。导播切了一个小窗在右下角，全场观众都在惊呼，雄性观众都已经在捂心口了。
“如果是你的话会希望什么人来踢馆？”工作人员在问问题。
“我啊……”苏沐橙认真地想了想，笑了起来，“我应该不会希望别人来踢馆吧？就一直不要淘汰就好了。”
“那你对踢馆的赛制有没有什么压力？毕竟你得进到前四才可以留下。”
“说没有肯定不可能啊？毕竟我还是新人嘛。”
“既然说到你是新人，那七位前辈里面你最喜欢的是哪一位？以前跟他们有过接触吗？”
“接触不太好说，不过风格我最喜欢‘繁花血景’。”
“是说张佳乐和孙哲平这个组合吗？”
“是的，听到这个名字也不会有第二种答案了吧。孙前辈的B-BOX真的太棒了！”苏沐橙吐吐舌头，这个动作又是萌化了现场的一片观众，外加一个苏沐秋。
至于叶修，他只会想这种表情出现在苏沐秋脸上是什么样子。电视看着看着他又开始盯着苏沐秋看，这次后者看电视看得入迷，好一会儿才发现。
“……你老看我干什么？”苏沐秋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他。
“你好看呗。”叶修用“今天这白菜炒的有点咸”的语气这么说着，然后把视线转回了电视。
苏沐秋也把目光转回了电视，脸颊却已经开始烧，脑子里的晕眩感怎么也挡不住。他真是受不了叶修这种无厘头又很无聊的浪漫，偏偏每次都能逼得他无言以对。
屏幕上接受采访的人变成了黄少天，底下的字幕相当贴心地换成了滚动版，一刻不停地滚动着。
“觉得苏沐橙的踢馆会成功吗？上次有粉丝拍到你和她的哥哥苏沐秋两个人在吃火锅，你们私交不错的样子。”工作人员在提问。
叶修侧过头看他。
苏沐秋：“上个月刚录完他的节目，老友嘛，吃个饭说说话，不小心被粉丝拍到了。”
叶修点头：“下次小心点。”
“我和老苏关系是还不错啊，就是他刚出道拍《回家》那会儿我们就认识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毕业，不过最后电影剪辑选音乐的时候是找我帮忙做的，你们在片尾其实可以看到我的名字这个根本不是秘密。不过我和苏沐秋关系很好跟他妹妹又没有什么关系，他也就提过一两句吧，所以我不是太清楚，当然没办法预测啦。”黄少天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
“少天这避重就轻我真是服了……”苏沐秋还没听完就感慨。
叶修也很赞同的样子：“话是多了点，也够机灵的。”
“你差不多得了，不就比人家大一岁吗，至不至于。”苏沐秋鄙视。
“论奖项，我已经领先他几个量级了。”叶修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骄傲。
“再嘚瑟，小心我告诉他。”苏沐秋威胁。
叶修大笑：“告诉他有用么？他顶多嚷嚷着找我PK嘛，打个电话给文州不就完事了，让他多给他整点事做。”
“你以为文州像你？他宝贝死他们蓝雨的当家了。”
“我不也挺宝贝你的，你也是咱嘉世的当家，未来影帝啊苏大大。”
“……我发现你最近老是夸我，没命地夸我。”苏沐秋疑惑了。
“说了我宝贝你嘛。”叶修点烟。
“阳台上去抽，谢谢。”
说话的工夫，镜头已经切换到现场了。现场观众一脸的意犹未尽，倒计时开始。
来自四面八方的强光笼罩，黄少天一身潮装出现在聚光灯底下，棒球服外套九分破洞牛仔裤加上低帮帆布鞋，腿长两米系列，简直就像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场内观众欢呼声一重接一重，有的甚至站起身鼓掌，不必说有多期待接下来的演出。
走到舞台中央，黄少天先是双手张开向大家打了几声招呼，反响很热烈。
“欢迎大家收看无污染、无添加，银典有机奶冠名播出的《SINGER》第三季，我是本节目的主持人，黄少天。”说到这里鞠了一个躬，标准的九十度。
“哇，大家在这里坐了这么久，有没有感觉有点冷？”黄少天在舞台上转了一下，张口就来。
“没——有——啊，热——死——啦——”台下的观众很不配合。
人之常情，六月份的天气，你说能冷到哪里去？
“哎，你们不怎么配合我啊，”黄少天挠挠头，很随意的样子，“不过这是你们感觉不到的温度，毕竟，今天有一位大将——前来踢馆。哎哟，想想背后就冒冷汗啊！”
“不光你们，其实我也没听过这位微博上传的热火朝天的新人唱歌，不过《SINGER》这个舞台嘛，总是要有各个阶段的血液出现的。新鲜的，或者是浓郁的，都会成为你不可多得的听觉、视觉上的盛宴。”
“接下来要第一位登场的歌手呢……”
七位歌手开始轮番演唱，踢馆选手是放在最后的。前面的苏沐秋和叶修的兴趣都不大，不过好歹也看着，纯当消遣了，还是要对比才知道苏沐橙怎么样的嘛。
两个人都不是玩音乐的，自然也就是普通观众的水准，听来听去，觉得都还不错，除了里面有个玩脱了直接破音，其他的他们俩都没什么看法。
苏沐橙登场之前，苹果台好死不死地又放了广告。苏沐秋一看挂钟，居然快十一点半。七个人唱七首歌，居然要了一个多小时，这节目也是挺能做的。
百无聊赖地看广告，苏沐秋连手机也懒得看了，两个人偎依在一块儿，一句话不说，还真有点困了。
直到叶修打了个哈欠，苏沐秋才又开口：“你行不行？要不去睡吧，看重播也行，明天还有发布会。”
他说的是叶修的新电影《十六夜》的发布会，这家伙写了几个月总算是把剧本折腾出来了，主演没找他，倒是招呼了轮回最近势头正热的当红小生周泽楷。这周泽楷长相一级帅，气场一级强，就是不太爱说话，所以他的特点在于经纪人江波涛寸步不离，因为没了他周泽楷基本无法与别人正常交流。
苏沐秋在《烈焰》里跟他合作过，对方客串一个小角色。双方的印象都不赖，沟通一下之后，苏沐秋觉得，周泽楷也没那么难说话。
当他把这个观点讲给叶修听的时候，叶修诧异了半天，最后说，是不是颜值在一个水准线上的人，才能讲一种语言？我怎么就听不懂他说话呢？
苏沐秋呵呵一笑：“现在知道你跟我差在哪儿了吗？”
叶修也呵呵一笑，笑得比苏沐秋更加原版：“没事儿，我不需要跟你讲同种语言，技术上的事儿嘛。”
苏沐秋茫然了：“什么技术？”
叶修不说话了，就看着苏沐秋笑。
苏沐秋一下子反应过来，随手抓了个东西往他身上扔：“叶修你能有点下限吗？！”
“想什么呢你？我在说荣耀，竞技场你跟我PK需要说话吗？”叶修特别正经地接过爱人扔过来的枕头。
苏沐秋懒得理他，反正他知道叶修的本意绝对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话说回来，叶修听到苏沐秋的声音就醒了一半：“没事儿，就一会儿了，反正以前总都是熬夜熬习惯了。”顿了顿，他又说，“再说了，这种节目，一个人看多无聊啊。”
“我……还好，其实。”苏沐秋极其不应景地答。
叶修起身就要走。
然后苏沐秋条件反射地把人拽住了，老实地坐下来看节目。
两个人插科打诨，也没那么困了，接着就看到苏沐橙出现在聚光灯底下，一手拿着木板凳，一手抱着吉他。她穿着最朴素的碎花裙，梳着最简单的头发，化着最简单的妆，一步一步地走到舞台中央的话筒架前面，把凳子放下，抱起吉他，插线。
一切安顿好，她才慢慢抬起了头。
现场一片安静，观众们几乎屏住呼吸。
“大家好，我是苏沐橙。”
“之前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挺不好意思的。今天这首《Yellow》，算是一种补偿吧。”说着，她对台下的导播比了个“OK”的手势。
吉他独奏的声音在场内回荡着，很宁静，很清晰。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And everything you do
Yeah they were all yellow
……”
苏沐秋以前是听过苏沐橙唱歌的。小时候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苏沐秋到处打工，才勉强够生活。后来处境稍微好一些的时候，苏沐橙的生日，他想来想去，送了她一把吉他，三百七十块，对当时的他们来说分外奢侈，但是苏沐橙抱着这把最最便宜的吉他珍惜的样子，让他觉得一点也不后悔。
他早就发现每次路过那扇橱窗，她总会多留意一下这把吉他。
年少时苏沐秋也有梦，他很喜欢电影，想要从事与之相关的职业。不过他没有条件去实现它。等到他长大了，不再拘泥于年少的梦想，担起生计时，苏沐橙也找到了她的梦。此时，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忍心扼杀它呢？
于是哪怕他打再多的零工，只为赚取苏沐橙去考试、最后上学的钱，他都甘之如饴。苏沐橙也很争气，上了大学每年都是全额的奖学金。
后来……后来就碰到了眼前这个人。
大救星来着。
苏沐橙的声音很舒服，是用来撒娇也不会觉得腻人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分外温柔。大约是这个女孩子就这么安静地在舞台上自弹自唱，任谁也不忍心打扰这一切。
苏沐秋享受地听着，忽然发现旁边没了声音。侧头一看，这救星居然已经睡着了。
倒是没靠着自己，仰在沙发上就着了。
还说不困，这都快累死了。苏沐秋想起叶修这几天忙着发布会的事情每天进进出出，电话也不停地打，有些东西他太坚持，太固执，偏偏这些东西别人不听。
也好，梦想么，就是该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苏沐秋把客厅里空调温度调高了些，电视的声音调低了点，又拿了条毯子给叶修盖住。等他做完这一切再坐下来，八个人已经排排坐在切换了模式的舞台上，等候着导播手里的统计结果。现场直播，观众都是电子投票机，按理说很快，但是我们的喻文州喻导播，他就是出了名的磨，和一溜嘴炮的黄少天正好相反，慢吞吞的，非得给你整出心脏病来不可。
“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凑到一起去了。”叶修此时突然出声。
苏沐秋一惊：“你不是睡着了吗！”
“被某人堂而皇之地盯着看那么久，是个人都睡不住啊。”
“……我哪里盯你很久？”
叶修哼哼，没说话。
“本场的第三名，”喻文州穿着整齐的西装，手里拿着MIMO智能手机，顿了好长一段时间，抬眼看了下坐在场上的八个人，“是女歌手。”
苏沐秋松了口气，这里面一共就两个女歌手，其中一个就是破音的那个，苏沐橙的发挥，堪称完美——至少他这么觉得。
“还是男歌手呢？”然后喻文州大喘气地补全了他的话。
苏沐秋：“……”
八位歌手：“……”
叶修：“哈哈哈哈哈！文州这手挺有意思的哈。”
苏沐秋白了叶修一眼。
叶修拍了拍苏沐秋的肩膀，起身进房：“行了，别想了，沐橙唱的我还是听了半首，跟他们比，前四没问题，我已经准备好嘲讽黄少天了，他今天唱得什么玩意儿啊。我先进去了，给苏大大你暖被窝嘿。”
“大夏天的，暖什么被窝啊。”
叶修也不答，只是进去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开了。
叶修躺在床上，等着房间的温度慢慢降下来。差不多合适的时候，他终于听见外面电视的声音停了，苏沐秋关好了灯，蹑手蹑脚的进来，结果发现叶修特别精神地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苏沐秋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动作十分傻逼。
“结果如何？”叶修给苏沐秋挪了挪位置，随口问道。
“沐橙第三。”苏沐秋躺下来，顺手关了灯。
“哦，”叶修点头，“意料之中，看来第三确实是女歌手。”
“黄少天第二，歌手互投是第一。”苏沐秋补了一句。
叶修：“……”
14
苏沐秋掏出手机又看了一次时间，零点三十九分。他和坐在椅子上裹得严严实实生怕粉丝认出自己正在玩手机的黄少天互看一眼，相对无言。
准确地说，黄少天还打了个哈欠，然后因为口罩的存在，呵出来的水汽雾了他一墨镜。
“行了，这都几点了，还戴墨镜，装瞎还是装逼啊。”苏沐秋看他一眼，嫌弃道。
“还好意思说，都几点了，叶修这家伙好死不死地订什么红眼航班啊，本来还说来早一点接你们去吃宵夜尝尝我们G市的风味争取把你们拐回蓝雨不走了，结果现在？等他到了我们再回市区都快两点了。”黄少天把口罩墨镜全取了，墨镜插在棒球服口袋上，胡乱把口罩往里面一塞，还露了半截线出来。
苏沐秋长期照顾叶修这个神人，看见黄少天少了助理在旁边就瞎搞一气的行为，下意识地伸手把线往对方口袋里面一塞。
他来接叶修的机，自然不带助理，黄少天倒是带了一个，叫蓝河，此刻在机场外面的车里等着呢。
“他今天《吞日》才杀青，晚上少不了庆功宴，只能定红眼。再说了你们节目又明说了只能明天录，”苏沐秋顺势坐下来，“老嚷嚷着让我们来蓝雨，你说了算吗？”
“我说了不算，喻文州说了算嘛。”黄少天眼睛亮亮的。
苏沐秋还没说话，就看见一熟悉的身影架在另一个人身上，从里面走出来了。他一惊，连忙迎上去，从助理肩上接过半梦半醒的叶修。
“怎么回事？”他边走边问助理。
“晚上庆功宴，他们都非逼着叶导喝酒，叶导实在扛不住，喝了半杯，现在都没缓过来。”助理的语气很无奈。
苏沐秋皱皱眉。他知道叶修的酒量，而且这人身体基础差，拍起戏来还日夜颠倒饭也不怎么吃，《吞日》一口气拍了三个月，身体只会更差。更何况他坐晚上的航班本来就晕，再喝半杯酒，精神状态可想而知。
“什么酒啊？”旁边叶苏二位缠缠绵绵，黄少天只能跟助理找话说。
助理不说话了，显出有点难为情的样子看向苏沐秋，黄少天虽然好奇，却也不再追问。他对叶修的酒量隐约有点印象，貌似是不怎么样。
他想起多年前的KTV聚餐，音乐学院和电影学院那几届玩的熟的全来了，只留了几个麦霸唱歌，其他人全在国王游戏。叶修一张T脸，显然是所有人的针对对象，不知道谁说了句叶神不会喝酒，他们就硬是让他喝。一开始苏沐秋拦着帮他挡了几杯，后来也是晕晕乎乎的，叶修看了就说行了你们别折腾沐秋了，我喝不就完了。
说着他特别豪爽地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一口闷，谁知道喝完了就倒桌上睡死了，一晚上都没醒过。
一杯倒啊，难怪不好意思说。
苏沐秋一上车就把叶修放到最后面横躺着，自己坐在旁边让他枕着自己的大腿。
车里放着苏沐橙的新歌，声音很小。这是她的第三张专辑——此时距离她正式出道，也已有四年。这期间叶修连续拍了两部电影，《栉风沐雨》国内外都获得了很高的评价，继《十六夜》斩获荣耀最佳导演奖之后，此番更是作为威尼斯电影节的开幕电影被送出国门。刚刚杀青的《吞日》能够做到哪一步，所有人都在期待。
仿佛是约好了似的，《却邪》以后，他们再无合作，两个人在各自的领域慢慢闯，苏沐秋也在前年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影帝。
挺满足的，苏沐秋想。
暖气轰得很足，就算是在G市，十一月底的深夜里，也还是有些冷。
黄少天坐在苏沐秋前面，吩咐过蓝河不吃宵夜，直接把他们送回酒店之后，竟然也一言不发，倚在车门上就睡着了。
陪着苏沐秋接机，确实是想跟叶修聚一聚，耐不住对方喝了酒，时间也不等人。
苏沐秋被叶修压着，动不了，只好让叶修助理帮黄少天拿了件衣服披上，把自己的脱下来给叶修盖着。
车子走了一会儿，从下飞机为止就一句话没说的叶修渐渐清醒过来，借路灯眯着眼看了看苏沐秋的脸庞，两颊被暖气轰得红红的，顿时心情变得好了不少。
“从这个角度看，你真丑。”叶修看了一会儿，这么说。
苏沐秋低头，叶修笑得倒是很温柔。
“哪有您老帅啊。”他随口接了一句，俯身嗅了嗅叶修身上，还是一股酒精味。这人还真是跟酒犯冲，凭着酒量在圈里混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叶修哪里想得那么多，他思维都还没转过弯来，看着凑到自己眼前的苏沐秋，想都没想就先啄了一口。
苏沐秋也不跟他计较，叶导演拍戏，他没有立场探班，一晃两个人也三个月没见了，联系得也少，说不想都挺假的。
不过当然不会在这里表达思念之情，苏沐秋直起身子，让叶修坐起来靠在他身上。
“刘皓怎么样了？”苏沐秋问。
“就那样呗，”叶修懒洋洋地答，“还是不服管，不过讲戏多少能听进去一点。”
刘皓是嘉世去年刚招进来的新人演员，兼歌手，这年头跨界的真不是少数，陶轩还跟苏沐秋说考虑往音乐界上发展，苏沐秋一听连忙拒绝，说我专心演戏，顺便帮叶修答了，说他专心做导演。
这几年叶修和嘉世的关系不太融洽，毕竟他只是导演，台前的工作做的少，如果不是硬逼，什么发布会首映礼他都不会出席，采访也很少接，专挑一些冷门的杂志才做。在陶轩眼里，很多的商机都被他给错失了。
好在，有苏家兄妹作为纽带，他们还不至于闹得很僵。只是陶轩的心思藏也藏不住，比如在叶修的新电影里硬是把刘皓塞进去，这新人还不服管，觉得人尊称的“叶神”都是放屁，句句绵里藏针。叶修虽然懒得搭理这种低端嘴炮，可为了片子的成效，还是得分出一部分精力管管。
“好歹杀青了，多休息一会儿。”苏沐秋叹了口气，只能这么说。听叶修的口气，他也不想提这烦心事。
“我也想啊，等录完少天这个我就回家睡个三天三夜的，”叶修半开玩笑道，“他盛情难却，没办法。”
话到这里前面都没有回应，苏沐秋看了一眼熟睡的黄少天，也很无奈：“睡死了，之前特别精神地嚷嚷着跟我一起来接你，吃宵夜什么的，一见你醉着他就蔫了……也是挺辛苦的，他明天早上就得过去，我们吃了午饭再出发都行，两点开录。”
叶修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不休息会儿？还开挺久的。”
“不太困。”苏沐秋摇头。
叶修也不逼他，起了另一个话头：“你那边呢，怎么样？王大眼这人不错吧？”
他知道苏沐秋其实也刚结束《灭绝星辰》的拍摄，这是他和微草王杰希的首度合作，双方都心心念念很久了。
“何止不错，对他们家几个新人简直细心呵护，无微不至，难怪网上都叫他杰希爸爸。你知道那个高英杰吧，羞涩得跟周泽楷似的，以后怎么拍东西啊。”
“哈哈，”叶修也笑，“对新人这么个养法，也未尝不可。毕竟来日方长嘛。”
“这倒是。”
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交换着不在一起的日子里的点点滴滴。最后聊着聊着，苏沐秋先没了声音。叶修一看，也是撑不住睡着了。
做这行的，谁不辛苦呢。
他把自己身上苏沐秋的外套盖回去，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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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酒店两个人都很累，没怎么折腾就睡着了。第二天到底还是苏沐秋醒得比较早，不过也懒得起床，只是露出一个头靠着，整个人裹着厚厚的被子看电视。
声音开得很小，窗帘也没拉开，但叶修还是没过一会儿就醒了，并且一醒过来就开始扒苏沐秋的裤子。
“我靠叶修你干什么？！”一只手摸进来的时候，苏沐秋差点没吓死。他看黄少天采访周泽楷看得挺入迷的，愣是没发现旁边这只的动静。
“干你。”叶修冷静地回复。
这话他跟孙哲平学的，初步评估，成效上佳。
然后他就从床头柜里拿出了瓶KY，开始进一步的开拓。三个月没见三个月没做，身体的反应却是不会消失的。这事儿苏沐秋从来要多坦诚有多坦诚，爽就是爽，不爽就踹叶修。但他扪心自问，叶修的技术绝对过关，甚至了得。这导致苏沐秋一度很纳闷，这到底是天生的技能还是后天培养的？当他们还停留在关系好得穿一条裤衩的兄弟的阶段的同居日子里，也没见这人……有什么不正常的行为……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成功被挑起欲望的苏沐秋把身体转过去，问道：“现在酒店都附赠这玩意儿了？”
“没啊，我昨天晚上放进去的。”叶修边忙活边回答苏沐秋的问题。
苏沐秋无语。合着这都是算好了的，昨天晚上醉成那样也不忘这茬儿，他算是服气了。
一场情事之后两个人都不免有些缱绻的意思，紧挨着躺了一会儿，随便聊了聊天，还是起床洗漱了。两个人都跟助理说好十二点来酒店门口接他们，不过等他们把衣服穿戴好准备出门，也才刚好十一点。
站在门口互相看了看，苏沐秋先开了口：“我有点饿。”
“我也有点。”叶修摸着肚子，确实空空的。就算不饿，刚刚一番云雨也给折腾饿了。
“要不去楼下自助餐厅吃点东西？”苏沐秋提议。
“现在这点，不尴不尬的，早餐肯定没了，中餐还没开始吧……”叶修说。
“少天说这里中午之前都有早茶来着，”苏沐秋说，“去看看呗，不行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吃。”
“行。”叶修点头。
电梯下到二层，早茶供应的牌子确实还挂在门口，不过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连前台的服务生都昏昏欲睡的样子。苏沐秋在后面凭房卡领就餐券，叶修溜进去侦查地形。
等苏沐秋给前台服务生签好了名合了照再走过去，叶修已经在冲他招手了。
他走过去，半截楼梯上面是一片不大不小的平台，放了几个桌子在里面。最外层的护栏后面是一片湖，此时水面风平浪静，依稀还能看见对面的繁华街景，巨大的广告屏上恰好是苏沐橙的脸——以及她的全新专辑。
“这里保密措施做得怎么样？”苏沐秋想起刚刚找他签名合照的服务生，不免问了一句。
叶修有些迟疑：“少天介绍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苏沐秋想了想也是。两个人端了点东西过来，就在靠栏杆的角落一桌坐下了。
“沐橙也是红了。”苏沐秋吃着吃着又看到湖对面不断滚动着的电子屏幕，这么感慨了一句。
“那是，抵不住某人辛辛苦苦抢来的三箱专辑嘛。”叶修随口揶揄。
苏沐秋瞪他：“没有我这三箱，你信不信销量照样妥妥的。”
“信信信，”叶修无奈，“这不是开玩笑的嘛。”
吃了一会儿，叶修又起了话头：“这次节目怎么没找她啊，少天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促进音乐学院和电影学院的革命友谊吗？沐橙这也是名垂青史的人了，没邀请？”
“他跟我说是专门邀请的你们这两届出道的吧，就是你和他这两届。”苏沐秋低头扒拉他的肠粉。
“那关你啥事儿？你压根儿不是专业出身啊。”叶修纳闷。
“你能不踩人痛处吗？”苏沐秋一脸受伤的表情，“……可能因为我跟你绑定出道？”
叶修继续纳闷：“谁跟你绑定出道了？”
“微博论坛上面天天骂我俩互相抱大腿，不知道谁先勾搭谁，有理有据无法反驳，画面感可强了。”苏沐秋一本正经。
叶修笑出声来：“互相抱大腿……你的粉丝都这么玩儿啊，挺带劲的。”
苏沐秋也笑，夹起了自己盘子里最后一个虾饺：“等会儿录节目问我俩的关系，你怎么说？”
“我想想，”叶修沉吟，“合作两次得奖两次的革命友谊？”
苏沐秋又噎住了，回答问题还不忘秀一波，他真是低估了对方的下限：“那私人关系呢？”
“私人关系……”叶修嘟囔了一下，“好到穿一条裤衩？”
苏沐秋一脸严肃：“你要是真这么说，可能不用等到播出，现场的观众都足以把微博论坛给掀翻了。”
“谁叫你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我手机都不用，一身轻松。”叶修也夹起他盘子里的最后一个虾饺，正准备往嘴巴里塞，就看见苏沐秋忽然尔康附体，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诠释着“等等”和“给我吃”两个关键词。
叶修乐了，说：“想吃啊？”
苏沐秋猛点头，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影帝状态全开。
叶修挑眉：“那亲一个？”
苏沐秋：“……”
大庭广众的，这合适吗？！刚没亲够吗？！
“行了行了。”叶修也不得寸进尺，抬手就喂给苏沐秋了。看着对方心满意足的样子，简直有点不忍，“至不至于啊？要求也太低了，以前也没虐待你啊。”
“叶大大，咱能要点脸吗，以前在家哪次不是我做饭给你吃？你除了泡面以外展现过一丝一毫的厨艺吗？”
叶修眼都不眨：“你忘了我给你做过蛋炒饭了？”
“我就病过那么一次，你还给我吃蛋炒饭，能忍吗？！还说不是虐待？！”苏沐秋怒拍桌。
叶修：“……”
两个人打打闹闹地吃完了这顿brunch，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好，昂首阔步地出了餐厅。
他们当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后，楼上的一扇窗户也随之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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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此次参加的节目是苹果台的当家综艺“欢笑俱乐部”，由蓝雨的几个当家艺人主持，主要也就是和嘉宾做做采访玩玩游戏，宗旨就是为新电影啊新专辑啊做做宣传什么的。
说起来这支主持团队真是很有意思，除了郑轩这个正儿八经可缺乏干劲的主持人，其他的全是跨界。话唠歌手黄少天，节目总策划喻文州，徐景熙宋晓两个小鲜肉演员，还有一个外景主持人李远。这么混搭的主持团队，除了蓝雨也是没谁了。不过业内有传言说蓝雨雪藏了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准备到了时候放出来吓死其他公司来着。
但是苏沐秋很冷静。论唱歌，他暂时压不过苏沐橙；论演戏，他暂时超不过苏沐秋自己；至于导演这座大山，叶修这样的鬼才前所未有嘛！
他是很冷静，就是不知道嘉世会不会不冷静。
这期主题是“新影乐”，主旨在于宣传以叶修为首的一干新人导演、演员以及歌手，聚集了来自电影学院、戏剧学院以及音乐学院的众多新秀，其场面之热闹前所未有，蓝雨不可谓不用心。不过对嘉宾本人而言，也是一次聚会的机会，毕竟毕业了这么多年，大家混这行各走各的路，已经很久没这么聚在一起过了。
节目录制过半，一切都很顺利。叶修一行人在后台换接下来“趣味运动会”环节的衣服，结果就看见黄少天的助理蓝河坐在角落里看手机，脸色铁青的样子。
苏沐秋一贯是很能察言观色的，他和蓝河也见过几次面了，并不那么生疏。于是他作为第一批换好衣服的人，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很随意地问：“看什么呢？”
蓝河被他这一拍吓得手机差点飞出去，连忙把手机锁屏反过来放在桌上，结结巴巴的样子：“没没没……没什么。”
这显然不是没什么的样子。苏沐秋皱着眉毛，心下没来由的不安。
“……跟我有关吗？”他问道。
蓝河直接不说话了，手足无措。他的表情让苏沐秋更加疑惑。
此时叶修也换好了衣服，走到苏沐秋身边：“给他看看呗，又不是没见过骂人的。”
蓝河又是纠结了好一会儿，把屏幕打开，起身把手机递给了苏沐秋。
苏沐秋眼力很好，确实是微博的界面。
@YLQ揭秘：#叶修苏沐秋秘恋苏沐秋潜规则上位#今日有网友爆料拍到在G市一处沿湖酒店餐厅内，叶苏二人对坐吃饭，有说有笑甚至互相喂食，甜蜜得羡煞众人。同时更有图片显示昨夜苏凌晨接机并和叶当众在机场搂搂抱抱，旁若无人。小编慨叹，自出道就被封上神坛、业内一直零绯闻的导演叶修，竟然也有这样一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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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张是他们中午吃饭的时候叶修给苏沐秋喂虾饺的动图，俯拍角度，很模糊但是能够辨认，叶修是半背着的，而苏沐秋可以看到全脸。第二张是机场里面苏沐秋从助理手里接过叶修的画面，看起来真挺像搂抱在一起的样子。而第三张，则是一张表情，下面几个大字：咱颜值太高呗。
这张表情里的讽刺之意，苏沐秋隔着屏幕都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看看时间，微博发出不过十五分钟。即使是在这样非节假日又非网络高峰的时段，消息的传播率依然惊人。他们都知道这样的消息带着确凿的图片信息，不到晚上，全中国都会知道，他们会成为今天大家的晚餐话题。
“这张你吃东西的样子真丑。”苏沐秋指望着叶修会这么说，但是没有。
他沉默着，叶修也沉默着，蓝河更是一脸惶恐。
他们三个这诡异的气氛，愣是把其他的嘉宾都吸引了过来，看完了全数沉默，大气不敢出，围成一圈，直到喻文州过来喊人，一下子也当机在了原地。
黄少天就跟在他后面：“怎么了怎么了？都围成一圈干什么？马上准备接着……”说着他就看到刚被递到喻文州手上的手机，话语也止住了。
他抬头，成为第一个打破尴尬的人：“……你俩真的啊？”
苏沐秋叹了口气：“你说呢？”
黄少天闭嘴了，非常有默契地跟喻文州对视了一眼，往后退了两步。
和叶修同资历的韩文清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太不小心了。”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张新杰推了推眼镜，“赶快打电话给你们嘉世，至少公关一下。”
“是啊是啊。”蓝河狂点头，希望有挽救的余地。
那期盼的眼神，让苏沐秋都觉得于心不忍。他在想是不是此刻他们的粉丝，也是带着这样的眼光看他们两个，希望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呢？
“公关什么呢？”叶修突然开口了，“静态图片有了，连动图都出来了，是个人都认得出来那是苏沐秋，我也不愿意承认那个短头发的是个女的，或者，除了我之外的别人。”
苏沐秋低声喝止：“叶修！”
“可是……”可是如果承认这种新闻，你们相当于直接出圈了啊！
“如果我的性向能够影响我拍戏，那这个娱乐圈，还不如直接散了好。”叶修直截了当地打断了这句可是，接着看向了喻文州。
“文州的意见，我们录不录完这期？”叶修显得非常冷静，“我觉得现场的观众肯定也有一部分已经看到了消息，没有必要了。”
“是，没有必要了，”喻文州点头，他也很惊讶于叶修此时的沉稳，“需要我帮你们订机票吗，现在就走？”
“不用了，我们自己来吧，”叶修摇摇头，“不过，谢谢你们。”
然后他和苏沐秋在几个人的注视之下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两个助理给他们开道，叶修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牵着苏沐秋的手，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但只有苏沐秋知道，这个看起来分外笃定地牵着他的人，手指冰凉。
17
回到酒店，房间已经被收拾过了。苏沐秋还在思考那瓶KY被狗仔找出来的可能性的时候，叶修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于是苏沐秋也挨着他坐下去，抬眼一看，是一个不知名的三流言情电视剧。
“叶导您还看这种片哪？”他说。
“只有广泛涉猎，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风格。”叶修一本正经地回他。
语毕，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笑得有点勉强。
叶修把手搭在苏沐秋的手上，轻声问：“怕不怕？”
苏沐秋含情脉脉地把另一只手附在叶修的手上：“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叶修脸上感动的表情保持了两秒，第三秒钟一下抽出了手，白眼道：“我要吐了。”
苏沐秋一边说我也是，一边哈哈大笑。
为了避免围观，两个人还是订的凌晨的机票。在草草解决晚饭之后去机场的路上，他们终于等来了陶轩的电话。
苏沐秋“喂”了一声，看着叶修开了免提。
“小苏啊，现在在哪儿呢？”陶轩的声音有点紧张。
“车上，准备去机场。”
陶轩好像对苏沐秋此时淡定的回答有点意外，顿了顿，又说：“微博……你们看到了吧？”
“看到了。”
“你们准备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苏沐秋笑了笑，“实话实说呗。”
电话对面又迟疑了一下：“实话实说？你们难道没想过，如果承认，你们这辈子都不要混了。”
“想过，但是，”苏沐秋缓缓说，“我们问心无愧。”
语毕，他干脆利落地掐断了电话，然后把手机给关了。从他离开录制现场主动给沐橙打过电话之后，就不断有人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他一个也没有回复。开机，只不过是为了等陶轩的电话罢了。
看着屏幕彻底熄灭，苏沐秋把手机扔到一边，没来由地一阵轻松。
“我现在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不用手机了，”他伸了个懒腰，灵活地避开了叶修戳他腰的动作，“自在。”
“那是，哥什么人。”叶修又往自己脸上贴金。
苏沐秋没接茬，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他知道我们会这么说的。”
“是啊。”
“他也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不光知道，”叶修笑得轻松，“这就是他辛辛苦苦等来的，自己策划出来的一天。”
苏沐秋听懂了叶修的话，甚至不用叶修说，他也知道。他只是想起很多年前，在那个牌子都旧得不行的小店铺里面，梳着不符年龄的大背头的、野心勃勃的小企业家，笑着把名片递给他们的样子。
他低声说：“嗯。”
第二天苏沐秋动用了他这些年来积攒下来所有的人脉，所有有能力的人他都去联系了，无数拉黑装死，无数石沉大海，最后总算是在下午三点钟，找了个稍微像样一点的会议厅，召开了一次记者会。
嘉世的老传统，苏沐秋一个人站在台面上，台下人山人海，无数话筒举起，无数镜头闪着光，他依然挺直腰杆，无畏无惧。
现场秩序稍微稳定一些之后，苏沐秋举起了话筒。
“首先，我很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这个无比简陋的记者会。实在是时间仓促，来不及好好准备，这里我先给大家赔个不是。”
说着，他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
“其次，也很感谢大家对我和叶修两个人的关心。我相信这几天你们都听到了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在座各位代表的网站上，也有不少关于我们的话题，甚至挖起了很多年前的料。有趣的是，有些连我本人都不清楚，也是辛苦各位各显神通了。”
苏沐秋讲到这里，依然眉目带笑。台下有几位听到最后一句，霎时间面红耳赤起来。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很感激我拥有的一切。我没有傲人的学历，没有专业的培训，偏偏走到了这一步。如你们所说，我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在娱乐圈，我也算摸爬滚打了有八年，八年的时间，我遇见了很多，学会了很多。我认识了很多曾经和我说过是一生朋友的人，也同样认识了很多一夜之间石沉大海，我想尽办法也再也联系不到的人。老实说，这又是我学到的新的一课。”
“不过，我从来不后悔我做出的任何决定。今天也一样。”
台下一片沉寂，只有灯光闪烁。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在我眼里，叶修是一位很称职的导演。虽然他身兼数职，导演编剧剪辑全要掺和，在片场出一点差错都要重来，一个镜头拍很多很多遍，折腾得不行，一个地方不好他就要嘲讽半天，说得你自尊心全无，简直要放弃进入这个行业，”他回忆起很久以前，他们初出茅庐的时候，“不过他也会仔细地教导任何一个不懂事的新人，会仔仔细细地给他们讲戏，直到他们找到感觉为止；也会拍完每一个镜头，都先鼓励一句这条感觉不错，但是还可以更好。”
“我很感谢，他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同样，我也很爱他。”
话音刚落，苏沐秋再次鞠躬，放下话筒，头也不回地从后台走出了会议厅。
没有灯的通道里，有一个人在等他。
“讲得不错，”那人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毫无诚意地拍了拍手，“我都要感动哭了。”
苏沐秋笑了。对于叶修这种无厘头的夸奖，他丝毫不意外。
“怕不怕？”叶修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又一次问道。
苏沐秋摇摇头，与对方并肩往外走去。
“——只是从头再来罢了。”
一无所有，白手起家。
仿佛是时间回溯，南柯一梦，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这都无所畏惧——
因为你仍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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