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回到十五年前，当时他们都在同一个镇子上，镇子比较偏远，有钱的人家很少。

程玖没有家人，他一出生便被父母抛弃了，是程涵捡了他，把他抚养大。虽然没有血缘，但程涵对程玖很好，像对亲弟弟那样。

程玖和程涵相差十岁。程涵每日都会去工地捡些活干，每日每日不论刮风下雨，他这么辛苦，只是为了供程玖上学，让程玖过得好些。

即使他自己也没能上过学。

而余晟和程玖的相遇，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星期天，当时的程玖才13岁。

那天，一户富裕的人家打算在镇子上盖一栋小式的别墅，缺几个搬砖工人，当时程涵便去了。星期天，程涵上班的工地放假，他想说就当兼职了，谁会嫌钱多呢？

程玖也跟着一起去了，放假的时候，他还是更愿意粘着他哥哥，无论去哪都想要一起。

程涵拧不过他，便答应让他一起去了。到了那程玖想帮忙，但程涵却什么都不让他做，让他坐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等着，便转身开始忙工作了。

当时在场地搬砖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程涵，一个是余晟。当时的余晟也只有十五岁，长相还是比较青涩的，但程玖还是一眼便注意到了他，他比程涵白上许多，推车的时候也不是很熟练。在场地边上还围了几个女生，长的帅气的人总是不缺人看的。

程玖也一时看得入迷，竟忘了转换眼神。他盯得久了，余晟也渐渐感觉到了。余晟转头看向了他，不远处那少年清澈的眼神。两人的眼神对焦上，没有过多的尴尬，程玖却对他淡淡的笑了。他愣了一下，又立刻转了回去，低下了头，继续干着手里的活，欲盖弥彰。

长久而无聊的坐着，程玖也耐不住了，从那块大石头上面跳了下来，在下面捡了一枝粗细刚好的树枝，在那一片凹凸不平的土地上认真的画起了画。

余晟偷偷的注视着他。

11月的天气有些寒冷，冷风一吹，程玖咳嗽了几声。程涵在后院工作所以没有听到，在前院工作的余晟倒是听得清楚。

他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程玖单薄的身上。程玖正要说些什么，但他却又走了，走之前还不忘瞄了一眼程玖在地上画的画。

虽然土地不平，但不难看出那是一片银杏叶。

余晟的举动，没给程玖任何拒绝的机会，为了不打扰他们的工作，程玖也没再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

等到他们今日工作结束，程涵和余晟去领工钱，在一旁等的程玖却忘了自己身上所披的衣服，等他记起来再想去还的时候余晟已经不见了，衣服都没来得及还他。

回家的路上，程玖抱着那件衣服边走边问：“哥，你知道今天和你一起工作的那个人是谁吗？”

程涵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砖灰：“你说余晟啊，他咋了？欺负你了？”

程玖连忙摇了摇头，这是他第一次知道了余晟的名字，感觉十分微妙：“他把衣服借给我穿了，还没还他。”

程涵低头看了一眼程玖手里的衣服：“那你改天还他，他偶尔也会在工地。”

程玖点了点头，他倒是想让程涵带给他，但程涵那丢三落四的习惯，回头要是丢了，又得赔钱了。

程涵假装有些失落的说：“他倒是对你热情，还把衣服给你披，要是我摔在他面前，他都会假装没看见。”

程玖扑哧一声笑了，他看余晟本觉得只是外表冷了些，内心还是暖的，但又听这么一说，看来人还真的有两面。

程涵伸手扯了扯程玖怀里的衣服，黑色衣服上立刻留下了两个浅浅的白灰痕，程涵见留了印子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看来又得洗了，程玖叹了口气，程涵则冲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觉的走开了些，他不想弄脏程玖身上的衣服。

程玖看出了他的心思，往他的身边凑近了些，默默的牵住了他的手，他从来不嫌弃程涵脏。他始终知道程涵是为了他，长兄如父，两个没有家人的人依靠在一起，最冷的寒冬也不过如此，两人迎着冬日的晚霞回去，霞光照在他们身上也算是上天眷顾了，让他们遇到了彼此……

两个人的日子过的虽然贫苦，但却乐在其中，谁都没有因为这样的生活而说过丧气话，依他们的看法：过得好的不一定快乐，过得苦的不一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