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兄弟之名

周末晚，七点。

　　贺立和楚凤笑出门，要前往聚会的一座轰趴公寓。

　　快到冬天了，晚上七点已经完全黑的像是深夜，不过好在温度没有像前天那么低。

　　贺立带楚凤笑在公交车站等车，楚凤笑显得很兴奋，一双微微张大的狐狸眼中，漆黑的眼瞳活跃的左右转动。

　　“小鬼，你热不热？”贺立垂眸问。前天下午这个小鬼说下次出门要裹成球，这次就真的把自己裹成球了。

　　“不热。”楚凤笑嘴硬的否定，但其实他的后背都在冒汗。老天就像故意跟他作对一样，他穿的少的时候冷，穿的多了又不冷了。但其实造成这种阴差阳错的结果只是因为笨蛋楚凤笑缺乏经验，又不动脑子，总是想当然的做决定的缘故。

　　“车来了。”贺立提醒道。

　　公交车稳稳停到站台边。贺立轻推了楚凤笑一下，让他上车。

　　“你先坐好，我投币。”贺立道。

　　楚凤笑听话的进到车里，在后座找到一个两人的空位，然后先去坐好。

　　贺立上了车，车子启动，贺立把硬币投进去，就近在前门附近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楚凤笑很着急的想提醒贺立他占了位置，但是看车上其他人淡然安静的样子，他只能抑制住那种冲动，然后和贺立分开坐。

　　贺立一直在看窗外的夜景，楚凤笑也学贺立偏头看车窗，接着就看到了车窗上自己的倒影。与自己对视了两分钟，楚凤笑的双眼逐渐变得冰冷一片。很讨厌这张脸，讨厌这双眼睛，讨厌自己。

　　…

　　车子行驶了六站，停到路边，贺立示意楚凤笑下车。

　　贺立和楚凤笑到的不算早，公寓里面已经灯火辉煌，热火朝天了。

　　而此时，楚凤笑停在路边，远远看着热闹的公寓，却踌躇了。

　　“大叔…我去会不会很奇怪呀，假如还遇到以前的熟人之类的，会丢大叔的脸的。”

　　贺立微低了头看楚凤笑忐忑不安的表情，而后轻轻的把手盖到了楚凤笑的发顶。

　　“怕什么？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你已经不做那种事了，不是吗？”

　　楚凤笑认真看着贺立，再次得到贺立的肯定后，楚凤笑才重新低下头看路，“那大叔，我们过去吧。”

　　*

　　公寓里面远比外面看到的还要热闹。如贺立所说，这只是员工聚会，可以带家属，所以里面有很多跑来跑去的小孩。

　　不过这些小孩都很小，楚凤笑是不可能和他们玩到一起去的，在这样年龄差异几乎断崖式不一的人群里，楚凤笑就显得尤其特殊而孤独。

　　不过因为可以跟在贺立身边，楚凤笑倒不至于觉得焦虑。

　　“噢，小贺来啦。”公司的副总经理黄瑞端着酒杯喊了贺立一声。

　　楚凤笑闻声看过去，认出来这是那天来家里让他填表的叔叔。因为这个叔叔笑起来很和蔼，而且之后自己被大叔夸奖，所以楚凤笑对这个叔叔有很好的印象。

　　“黄经理，我来的有点晚了。”贺立笑着走过去和黄瑞打招呼。

　　“没事没事，聚会而已，你们年轻人就趁这个机会放松放松，以后公司还要靠你们这些人才的支撑。”

　　贺立微低头笑了笑，“是应该的。”

　　“哎？小家伙也一起来啦？”黄瑞笑着看向贺立身后的楚凤笑。

　　被点名的楚凤笑紧张的从贺立身后站出来，给黄瑞鞠了个躬，“叔叔好。”

　　黄瑞受宠若惊的虚扶了两下，“小家伙，不用这么客气，不用这么隆重！真是乖，可惜我儿子今天没来，不然我必须让他见见你，学学怎么讨人喜欢。”

　　楚凤笑腼腆的摸了摸头发，“叔叔您过奖了。”

　　“没有没有，哎，小贺，你带小家伙去吃一吃玩一玩去吧。”黄瑞看向贺立。

　　“好，那黄经理我先失陪了。”

　　“去吧去吧。”

　　贺立带楚凤笑走向自助的水果和糕点餐桌，黄瑞则继续笑着和身边的同事说笑。黄瑞很喜欢楚凤笑的性格，也有可能楚凤笑的长相也很合他对孩子的幻想，所以他见到楚凤笑就总是会偏爱的和同事谈论。

　　“大叔，好多人啊。”楚凤笑拿起一颗草莓，不自在的左右环视了一圈。

　　“你紧张啊？”贺立好笑的问。

　　“有…有一点…”楚凤笑吞了口口水。

　　贺立微微惊讶。这个小鬼不是很自来熟的吗？第一次见面就直接黏上他了。可是看楚凤笑这个样子，又完全是应付不来的紧张样子，简直像个社恐一样，为什么会有这样矛盾的特点？

　　“你先吃点吧，再过一会咱们就走。”贺立安慰道。

　　“先走没关系吗？”楚凤笑问。

　　贺立含笑看楚凤笑一本正经的呆萌样子，该说这个小鬼小心又迷茫的样子，和普通的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你不是紧张吗？出来玩如果不自在就没有意义了，没有必要勉强。”贺立道。

　　闻言，楚凤笑歪着头嬉笑起来，“大叔还是这么温柔。”

　　贺立抬手拍了下楚凤笑的脑袋，“贫。”

　　“哎？贺立，这是你家属啊？”一个看起来和贺立年龄差不多的男人走过来。

　　楚凤笑摆出笑脸看着这个男人，很有礼貌的样子。他猜得到这是大叔的同事，于是就自己安静站到一边，看大叔和他的同事说话了。

　　“文松，好久不见了，这是我弟弟，楚凤笑。”贺立介绍道。

　　徐文松上下打量了一眼楚凤笑，“小孩长的白白净净的，比你精致啊。”

　　贺立笑着点头，“不是亲的嘛，当然不能长的像。”

　　“哈哈哈也是也是，我就说嘛，我记得你是独生子的，不过刚才看到还是惊讶了一下，你以前谈恋爱的时候连女朋友都没带来过呢。”

　　“哪有的事，是时间不赶巧，她总是没时间。”贺立回道。

　　“哎，那你女朋友是够忙的，因为这样你们才分手了吧？”

　　“差不多吧。”贺立没说是被女朋友甩了。

　　徐文松惋惜的叹了口气，“我记得你刚分手那段时间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真是让人担心，还好现在看起来很有精神。”

　　贺立笑，“都过去了。”

　　“怎么样，有没有新的恋情了？你和我一样大吧？我媳妇再过一个月都要生了，你也该结婚了。男人年纪越大，那个基因…它就不活跃了，要趁早比较好…话说你不会是受到打击变成单身主义或者丁克了吧？”

　　贺立有些应付不来的干笑了一下，“不是…我不着急，这个还是要看缘分…”

　　“也是，这种事确实不能勉强…”

　　“…”

　　后面贺立和徐文松说了什么，楚凤笑一个字都没再听到耳朵里。

　　公寓里人多，而且吵闹，只要稍不注意身边人说话的声音，就满耳只剩下了嘈杂的交谈、玩闹以及音乐。

　　又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身处在人声鼎沸的环境中，自己却和周围格格不入，仿佛自己和其他所有人并不在同一个世界一样。

　　能以兄弟的名义来参加大叔公司的聚会，这一点让他一想到就会心跳加速。尤其刚刚大叔的同事说大叔连以前的女朋友都没有带来过的时候，他简直就连脑子都要炸开了。好像是从中听出自己被大叔特殊对待、被认可、被照顾着的意思，这让他觉得欣喜若狂，觉得幸福。

　　可是他不可能永远能这样占有着大叔，大叔要结婚，那个时候他和大叔就会变成和以前一样的普通关系，时间久了，还会沦为陌生人。

　　那种事，光想想就完全熬不过去。

　　况且，他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试图占有大叔呢？他很脏，会把大叔也弄脏的。

　　“喂小鬼，想什么呢，眼睛都不聚焦了。”贺立拍了楚凤笑一下。

　　楚凤笑回过神，“那个…大叔的同事呢？”

　　“那边呢，和别人说话去了。”贺立示意不远处背对着他们和别人交谈的徐文松。

　　“奥奥。”楚凤笑点头。

　　“回家吧？看你在这里很无聊，小乖（那只捡来的小狗的名字）恐怕也该着急了。”

　　楚凤笑点点头，“那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