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滚滚,雷公隆隆,天青苍苍,林雨霏霏,生气腾腾,哀怨层层。
这是黎锃被枪杀的第二天,天上的雨打湿我的发尾。我与黎琛走在乡野的路上,草尽被雨水吹打的左来右曳。一整车的人,被毙了脑袋,仅仅我与黎琛两个人逃了出来。老天爷给了我们一条命,就不应该像黎琛想的那样去糟蹋。两个人就这么走,没有说一句话,心情也是无比的沉重。
黎锃他的死并不是很值得我去怜悯,可恨之人终身会被憎恶,而可怜之人也会有可恨之处。黎琛就是如此,不过再去追责他尔尔也不是个正人君子所能干得出来的,不如去做一个小人。这次的事件或许会令他飞速成长,也可能将他打下万丈深渊。历史的洪流不知到会把他带去哪里,就像中国的未来同样的一片迷茫。
“岑杉!”黎琛放声喊道。这时那路带着火器的劫匪已拉着车逃之夭夭,我就与黎琛前去巡视被击中几人的大致情况。无一例外,全部都没了魂,见了阎王。我看到黎锃狰狞的面貌,要说母亲走的很安适,除了我便没有再多的牵挂。黎锃不是,有惧,有恐也有憎。这才是一个正常的人所有的喜怒哀乐,一届布衣,性命寡而轻同鸿毛。在黎琛叫出我全名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挨几下,没有什么怨言。
黎琛继续开口说:“两个月,岑杉,你跟我父亲过了两个月。”这时的他泪模糊了双眼,红渗透了眼眶,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父亲待你不好,我知道。但是,他给了你饭吃,让你去北平啊!”黎琛话说的更大声,上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领,衣服还是阿和买的那件。中途洗过几回,已经有了些人穿过的生活气息。这被他一揪,布皱了,我的前身甚至被扯了个好几弯。
我强忍心中的泪水,就这么任由他揪着。“黎琛,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做的。”语言中的无奈是藏不住的,但是也没有愧疚。“所以,我们应......”
话没有说完,只听见黎琛撕着一声把我放倒,摔在地上。仅仅两个月,他的身高确乎看得见的每天蹿高,现在与我已无异多少。何况我多年不进饱食,身子娇脆的难以反抗。摔在地上,黎琛没有再言,直是双手轮流在我的脸上扇巴掌。打了很久,打到他的眼泪哭干,打到这场大雨告罄,打到我的脸颊红肿不堪。我近乎心疼他,他被父亲深深熏陶,而父亲死的却是那么突然,还是悲凉。情愿被他当做出气筒强暴,但是他的悲伤我却没法直视。
这么多天,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我仿佛还可以就这张布满泪渍的脸,看见那个平日爱撒娇的他,往我怀里蹭时候的心安。他手累了,换做嘴巴,狠狠地往我身上咬。念在尝我与他的交情,他只去过我的后颈,留下了一个很深的牙印。
雨后,地下的沼洼蓄满了水,土地松动开泥泞。春意大好,但是春景却入了秋似的萧瑟。遥看是新绿,近看是草枯。不知过了多久,我与黎琛在这土地上睡着了。暖春时节,不比初春的湿冷,而还含着温润。再醒来时,高挂的太阳坠了下去,夜幕披上天空,夜暮丝丝凋零。
我搂着黎琛的细腰,他贴着我颈脖子的嘴巴还没有松开,我们睡了大半。他就这样,趴在我的怀里,皱着眉头时在魇几时前的恐怖,嘴中含笑时估计是想起了与父亲的温馨时光。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亲人了?我忆起黎琛在上课时说明了他与其父亲去往北平的缘由,他的母亲与北平的一位从政的先生再婚,事虽如此,但是他母亲这些年对黎琛的照顾不在少。我先前看黎琛谈论自己母亲时的神情,倒也是可以辩证地说出个所以然。
估计,黎琛是为了去北平寻求自己母亲的接济。听说黎琛的母亲再婚后有一个儿子,但是黎琛也是,哪个母亲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如果从古代儒家的思想上看,没有辩解的余地。但是把目光看下现在的社会,现在的中国,还真就没有一个定论。想到这,我心中不禁起了点小希冀,如果我的父亲他其实还在这个世界?我或许不用像从前那样寄人篱下,印象里,父亲总是那么的爱我。他对母亲好,每天愿意去分享自己一天的经历。即便是有工作,但是也会亲自送我去往私塾。
黎琛的睡眼稀松朦胧,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刚刚醒来。他看着自己睡在我的怀里,天暗了下来,眼神中出现难以表达的怅惘。声音很小,但是却又是那样揪心:“杉杉,我们...”
听了这话,黎琛的声音颤抖不堪,我搂着他腰的那只手紧了许,他压着我,我另一只手轻轻拍他的背。略带着哭腔:“黎琛,对这个世界,我无能为力。”黎琛听见这话,将他的头埋在了我的胸口,小声的啜泣起来。精致可爱的脸蛋在他抬头时清晰看出,已经哭花。
“那,杉杉。我们该怎么做?”
摸了摸他的脑袋,很轻柔的抬起他的下巴:“黎琛,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坚强,我送你去北平。”然后我冲着黎琛的嘴唇很柔软的落下一吻:“相信我,好吗?”既然我晓得多,较他成熟,我就担起这样的责任。黎锃他确实对我恶语相向,但是他终究是一个可怜人。
黎琛被我亲了后,也没有再哭。我拉起他,给他身上拍干净灰尘,自己也拍了拍,虽然依旧是蓬头垢面,不过这个向上的态度很重要。我不指望黎琛能像我,亲人去世之后可以快速从阴影里走出来,我就直陪着他,到了北平。至于自己的以后,我还没有看见,或许是浑浑噩噩过完一生。黎琛说:“杉杉,我能亲你一下吗?”我听的出来,他想要寻求些安慰,他的母亲肯定很喜欢亲他,小时捞得的。
我应允,他就往我的嘴唇上落下一口。“黎琛,走吧?去车边上,让你的父亲,还有别的随队的入土为安。”黎琛眼圈红着点头。
拉着他的手,我们穿过了两层林子,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我让黎琛不要再去看这片狼藉惨状,我自己前去处理,让他在一边的灌木下等候。刚刚迈动步子,黎琛拉住我的衣服,说:“不,我会坚强,杉杉我们一起去。”我叹了口起,他的成长速度比我快。没有母亲重病几年的精神磨压,只是在一夕间,换了人间。若说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作为他的启蒙先生我就知足到此。
这个地方还是这样,横竖六七具尸体,血流出好几尺,红印子咄咄逼人。几个人脸上满是狰狞。破碎的头颅还有车子,马也没有被放过。与黎琛走向一个又一个人,将他们的尸身抬起放到林中。黎琛先前有些害怕,不过后来也是克服了许多。直到他父亲的,他再也没有忍住,放声痛哭。连连拜倒在他父亲的身体前。精神若是天地,那么在天的灵魂会因为在意之人的改变而感到欣慰。我与黎琛一同拜了三次,与他一同的几年。虽然欠了他钱不少,但是他也曾给我的母亲卖过药。
最后在黎琛的万分不舍下,这七具尸体点了把火,烧了一整夜。我与黎琛就坐在边上,看着生命的浮华,看着生命的消逝。一个朝代亦是如此,总会有命数将尽的时候,民国或许会很短暂,但新的政权到底还是不是中国人,谁也说不准。
第二天,烧焦的味道席卷,我与黎琛醒过来。他在发着呆,我找了根木头掀起泥土,把这些烧不尽的遗骸用土掩埋了。紧接着翻出车子的遗骸,捡寻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剩下,我拉开挎包拿起一卷细绳放了进去。钱什么的没有剩下半分,我的挎包里面还有春季换洗的衣物,还有数下来不算太多的钱贯。我想,这些钱肯定不够我们到某个车站找车,省着吃饭也坚持不到北平。只得找到个地儿来做工。我们那段车里,床榻下面还有个小匣子,装的是黎琛的衣服。还有一个包给他背挎上,衣服塞里面。
“好了,黎琛。就这样,我们要去找个地方做工,凑够去北平的钱。别怕,我会把你送到你母亲那里。”没有多言,我牵着他的手,寻着东偏北的方向走去。
凭借我包里的吃的还有野外的一些野果,走了十多天。黎琛之前吃的好,不过现在像我一同吃糙的也没有任何怨言。就这样,我们找到了一处小山村子。
作者有话说:寒假快乐!不过杉杉要继续上课...只有除夕到年初三的假。二十二号就要开始继续上课了。关于黎琛这个人物,我的构思是成长。毕竟杉杉是借简·爱的形象来塑造黎琛的,或许这样的一个男生,是杉杉心中的白月光(不是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