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修治，你要好好学习，以后才能帮到你的大哥。】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春风满面的笑容。

　　太宰治笑的更加温顺乖巧，对着坐在首位的男人眨眨眼。

　　【是，父亲。】

　　【哈哈，修治可是我最喜爱的孩子。】

　　【国木田独步】迟疑的开口：“这个太宰治为什么看着那么……奇怪？”

　　这种笑容虚幻的可怕，更别提它是出现在太宰治的身上了。

　　“灵魂被强迫束缚在这栋宅邸，对于太宰君来说都是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吧。”

　　“他吃的太少了吧。”与谢野晶子打量着没被太宰治吃多少的食物，这点份量根本不足以维持一个男孩儿的活动所需。

　　太宰治拉了拉少年的衣角，跪坐在他旁边的少年悄悄看了眼父亲，低头把太宰治的食物几口解决了。

　　“他为什么要吃太宰先生的食物！”谷崎润一郎伸手想阻止。

　　“晤，他为什么要管太宰先生叫修治啊。”宫泽贤治歪头。

　　“真名哦，虽然太宰早就丢弃了这个名字。”江户川乱步说。

　　用过饭，所有人遵循着礼仪一个个退场，一场默剧落幕。

　　“不管怎么样，这样子的家庭出来的孩子真的会得到幸福吗？”国木田独步皱眉，在他看来这种封建式的教育不可取。

　　“所以啊，太宰才会是那个样子。”

　　他们跟在两个小少年的身后。

　　太宰治身上穿着细条纹的和服，微胖的手松松的抓着身边人的衣角。

　　【修治，不是说了要抓紧点吗？】少年一把拉住太宰治的手，笑着说。

　　两人很快来到离主屋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坐在屋檐下的长廊，少年抬手遮了遮照在脸上的阳光。

　　【修治，今天怎么又吃不进去了？】

　　孩童又露出虚幻的，温和的笑容，假的让人想一拳锤碎他赖以生存的伪装，将他拖到阳光照射的地板上暴晒。

　　【只是在那之前几个姐姐喂了我些茶点，今日多谢兄长了。】

　　【修治，你要拒绝才行。你脾气这么好可不行。】

　　津岛英治露出苦恼的表情，看着身边乖巧的弟弟。

　　那些女人们总是很喜欢修治，总是无休止的纠缠着他和他说话逗趣，然后发出刺耳尖利的笑声。

　　女人似乎比能够比男人更贪婪的吞噬快乐。

　　津岛文治走了。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跪坐在廊下的太宰治一个人。

　　他将自己挪进阴影里，躲避着刺目的阳光。

　　【还是做不到啊……拒绝什么的。】

　　直面人类的善变让他感到卑劣无耻，不，可称得上是滑稽。

　　因为怯懦，所以逃避生命，以不抵抗在最黑暗的沉沦中生出骄傲，因为骄傲，所以不选择生，所以拒斥粗鄙的乐观主义。

　　【人是不可能一边攥紧拳头一边微笑的，唯有猴子才会那样。】

　　孩童的面容已经能看出属于太宰治的冰冷黑暗。

　　他们从来是一个人。

　　他们从未分开过。

　　【所以说，津岛家都是疯子。】

　　【我也不是什么好孩子。】

　　眯起眼，孩子婴儿肥的脸上再次挂上可以称之为可爱的笑容。

　　谷崎润一郎打了个寒颤。

　　时间转瞬即逝，所有人都发现这座宅邸里没有活人气儿。

　　没有那种活着的感觉，每一个人都如同行尸走肉，带着完美的礼仪和得体的笑容行走在其中。

　　这里的气氛足以摧毁一个孩子的心灵。

　　国木田独步担忧的看着太宰治。

　　除了吃饭和必要的活动，以及这个家庭的女眷唤他，他就从没出过这间屋子。

　　津岛文治再一次跨进这个屋子已经是十天后了。

　　他拉着太宰治的手，带着一脸笑容的孩子走到主屋，将他抱到首座旁边的位置，自己坐在了首座。

　　【修治，我成为家主了，开不开心？】

　　少年和太宰治相近的容颜带着褒足的笑容，两双相似的鸢色眼睛对视着。

　　太宰治的笑容更大。

　　【兄长为什么要成为家主？】

　　【因为修治不喜欢父亲。】

　　蹭了蹭小少年的头，津岛文治满足的眯起眼，一脸的邀功。

　　【我观察了好久呢，修治不喜欢父亲我就把他拉下来，怎么样，开不开心？】

　　“他，他这是在干什么？！”

　　【国木田独步】惊愕的瞪大眼，指着上座的两个人手直颤。

　　周围的仆人头垂的很低，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反驳这个场景。

　　中原中也脸色难看，但他也没法回到过去把这个津岛文治打一顿。

　　他憋屈的攥紧了拳头。

　　福泽谕吉瞳孔放大，他没想到太宰治的兄长这么……扭曲。

　　【不开心，兄长。】太宰治笑着说。

　　津岛文治歪头。

　　【修治放心，兄长一定会让你开心的。】

　　【修治一直笑着就好了，天塌下来还有哥哥顶着。】

　　在津岛文治看不见的角落，太宰治脸上卸下面具，面无表情的盯着屋檐。

　　互相轻蔑又彼此往来并一起自我作践，这就是世上所谓“人类”的真面目。

　　可笑至极，没有意义。

　　拿起角落放着的红皮书，太宰治摩挲着书页，露出一个浅淡苍白的微笑。

　　听说被火烧死会很疼？

　　好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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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火在宅邸中蔓延，满眼的红色是通往死亡的阶梯，浓烟升腾而起，女眷和仆人刺耳的尖叫和求救让人头皮发麻。

　　太宰治穿着条纹和服，站在两个人身边。

　　“这……”谷崎润一郎怔愣的看着这一幕，火苗蹿腾而起，席卷着这个宅邸，百年历史的房子瞬间化为乌有。

　　放火的，是太宰先生吗？

　　木然的视线放在太宰治身上。

　　人类的哀嚎和尖叫让这里看着像人间炼狱，烧焦的肉味令人作呕。

　　太宰治在笑。

　　火光明明灭灭的照在他脸上，这里已经成为蒸笼一般的存在了。

　　“太宰先生……快走。”谷崎润一郎急切的想要太宰治离开这个地方。

　　他们的太宰先生啊，可是温柔到极致的存在。

　　不管他干什么，都一定有他的道理。

　　津岛文治笑容满面，鸢色眼睛亮亮的看着身边的太宰治。

　　【修治，开心吗？】

　　他又问了一遍。

　　【不开心，兄长。】

　　津岛文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把太宰治和津岛英治推出津岛家的大门，他站在门内，身后是大火漫天。

　　【那现在呢，开心吗？】他又问。

　　【不开心，兄长。】

　　津岛文治苦恼的揉了揉脑袋，摇头拒绝。

　　【不行啦修治，英治不能再死了，我还想让他看着你呢。不可以离开英治，不然会自杀的。】

　　要让津岛英治看着太宰治。

　　要让太宰治活下去。

　　门被关上。

　　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太宰治从头到尾都是笑着的。

　　【修治，我们走吧。】津岛英治拉了拉太宰治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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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津岛家都是疯子。】

　　转头看着半蹲在面前的津岛英治。

　　他和太宰治一样都在笑。

　　所以你，疯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