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石块增加了。警官尖叫着。随后他竭尽自己的全力，想要把手从瓦砾底下拔出来。

　　他双手紧绷，关节呈现透明的白色。警官屏住了呼吸，使出了远超平时的力气。他的胳膊有那么一些向外侧移动了。

　　但是，也仅限于此。

　　【你办不到的。如果用尽全力，现在的话大概还能把胳膊抽出来吧。但是你是拔不出来的。水泥表面非常粗糙。如果用尽全力，胳膊的皮肤大概会被磨破吧。再继续拔，接触面积会减小，而堆积在你皮肤上的重量会增加。也就是说，你的皮肤会被磨破，最后你就不得不一边感受着血肉被混凝土削去的痛苦，一边努力抽出自己的胳膊。这种自己削去身体血肉的行为，你能坚持到最后吗？】太宰的声音中浸满了温柔。

　　胆怯之情在警官的脸上游走。胳膊上的力气停滞了。他大喘着气，身体缩成了一团。

　　他在笑。

　　他还在笑。

　　浑浑噩噩的思绪侵占着【国木田独步】的大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太宰治的笑容，他的声音就好像是对准他一样。

　　【你看吧。你的意志，你的灵魂，此刻正在尖叫着想要拔出胳膊。但是，想象力会孕育恐惧，而恐惧正在阻止着你。所以我说过。“我们的人格，我们的灵魂，都建立在名为疼痛与恐惧的原始本能上，那不过是便利而又不安定的假说”。现在此刻的这个瞬间，疼痛成为了支配你的主人，你的王。——所以你会说的。一定会说的哦。】

　　“太宰先生的说法太深奥了，完全听不懂。”但他一定迫切的希望这个警官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中岛敦挠挠头，没有对面前的一幕提出质疑，他，乃至整个武装侦探社，对于太宰治的信任没有半点动摇。

　　“你们……不怕他吗？”【国木田独步】哑着嗓子问。

　　“为什么要害怕太宰先生？”白发少年笑容温和，“太宰先生救了我，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我为什么要害怕，怀疑他？”

　　“咳咳……太宰先生永远不会出错，只要听从先生的命令就可以了。”芥川龙之介捂嘴咳嗽两声，说。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太宰那个混蛋制定的计划从来没有出过错。”中原中也补充。

　　他们就像是信任江户川乱步一样信任着太宰。

　　不光是武装侦探社，包括太宰叛逃的港口黑手党。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是真的吗？

　　【国木田独步】有些恍惚。

　　【江户川乱步】满意的点点头，这下子，【国木田】的问题应该解决了吧。

　　太宰治坐在碎石堆上微笑，他正是孕育了恐惧，支配着疼痛的疼痛之国的君主。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够做到这些。】

　　【我是疼痛的专家。也是呢。你大概也会想给自己找个借口吧，那么我就告诉你吧。我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哦。】

　　警官就好像痉挛一般，身体猛地一抽。他的眼中浮现出了后悔的神色。

　　全身的肌肉僵硬，有那一瞬间，他似乎都忘记了自己的手还卡在瓦砾之间，忘记了自己的脚此刻正被铁桩贯穿。

　　【我明白了，我说。我什么都会说！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工作居然会惹怒港口黑手党！要钱的话我会给的，多少同伴也都会出卖的！所以救救我，拜托了，救救我！】

　　居然向拷问者哀求拯救，也不知道这个警官是不是疼糊涂了。

　　“哦呀，港口黑手党的名声还是这么大啊。”

　　森鸥外微笑着说，深紫色的眼睛划过满意。

　　警官越发凌乱，见他就这样轻易被攻陷了，太宰浅浅的笑了。

　　【你们是从哪里知道画的事情的？】

　　【是从——某个画商那里听来的。那家伙在港区经营一家小画廊，暗中也有做赝品交易的生意，是一个灰色产业的商人。他上个月在工作上失手，被逮捕了。是因为出售赝品的诈骗罪。】

　　【你的喉咙似乎顺畅不少了呢。然后呢。】太宰微笑着，他坐到了附近的瓦砾上。

　　【然后……负责案件的市警，为他洗清了余罪。他没有什么重罪，但是有涉嫌一起重案的嫌疑，是买脏。】

　　【这样啊。说下去。】

　　“巡警，市警……到底还有多少肮脏事啊。”国木田独步感慨。

　　他不像另一个自己那么偏激，不过……

　　要是当时没有太宰在，估计他也一样吧。

　　那个【国木田独步】，苍王的火焰已经寄居在他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