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云铺盖了天,朦胧着,衔接远处重峦的山,遮了本该斜射暖阳的初日。
伊索披了件灰白衔接的衬衫,袖口绣着一朵紫红着色的曼陀罗,领子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纯白的,落了些许妆粉,迷迷糊糊的迷了上去。
他不喜欢过于隆重的装扮自己,但脸上总是一尘不染,灰蒙蒙的眼珠子缀了光,平白的脸虽不如外街小姑娘红扑扑的,但也有了几分令人怜爱的红晕。但他似乎并不得意,总是带着口罩,遮住半张脸,留了水似的眼,却从不露笑意。
对于那些试图接近他的人,他的话总是:“我不通人意,抱歉。”他总是一个人静静地,或许与他作伴的只有那些无法再言语的先生女士,亦或是无法表述话语的事物。
年初,他遇到了一个白发蓝眸的人,那是他一生话最多的一天,即使只说了三句——“嗯”“谢谢”“再见”。
见面的时候那人便冲着伊索笑,眯了半眸,正巧透过窗玻璃的光照了他半边脸。
“你好!能帮我个忙吗?”
“……”
“那我当你同意了,帮我看行李,我去解个手。”
“……”
伊索为难着看着那人的背影,他要去预约旅店,去晚了会没位置……可他又怕他离开,这人回来找不到行李会生气——他就会成为罪魁祸首。
“我回来了!谢谢,你可真是一个好人!”
“……”
“你喜欢养花草吗?”
“嗯。”
“原来你会说话啊!”
“……”
“等一下——”
那人从一堆行李中翻找着什么,半天才从一个袋子里掏出一盆花。花没开,连苞也没有,只是矮矮几支芽儿铺在土壤上。盆子用塑料袋装着,包了好几层,只能模模糊糊地看着几抹新绿透出来。
伊索皱了一边的眉,他有点疑惑于眼前的人。
“给你!”
“谢谢…”
他有点手无足措,属实是懵在了眼前人的行为之上。
“再见!我走了!”
“再见(?”
伊索愣在了原地。有人在年初新风中互相道别,两个连名字都没交换的人。
伊索是幸运的,他抢到了最后一个房间。房间是边放,开的窗正对风面,他便坐在窗前,听窗外风的呼告,万家灯火阑珊同明,他只一人。他把那盆没有花的花拆了包装,放在化妆箱上面,这时他才发现带了一张纸片——
“Thank God For Tetting Me Meet You”
“感谢上帝让我与你相遇”
落笔出画了一个粉红的爱心,伊索觉得那人或许把他要送别人的花误给了自己。
但他并不打算归还:“既然你到了我身边,即使你本不属于我,但现在你也是我的了。”
——旅行结束,伊索回程时花了一笔可观的价钱买了一只猫。
花白毛色,蓝色的眼睛,伊索第一眼看到他,便忍不住的笑了一声。对于一场没有叙述完整的邂遇,他貌似更期待画上一个句号。
当年十四夏,伊索儿时一个伙伴搬家后,他便再也没有遇他人言语,走到哪里他都是别的孩子眼中的“怪胎”,可他成绩又好,备受师长宠爱,于是“怪胎”变为“怪物”。
后来双亲离世,他就真的没有再向别人说过一句话。他不善于甚至厌恶于与生人交谈。
他从事了入殓师这一行业,少年十八恍至二八。他认为:人的死亡是一场生的加冕,死亡也意味着重生。
他见过了太多太多生死离别,无数真情实感又或虚情假意的泪从他眼前落下。他送走了无数的逝者,落叶飘落,是他认为最好的归宿。
仿佛他的一生只有见繁花败落。从未尝试走出舒适区的蝴蝶,成了茧。
“你好!”
十四年前,又或十四年后。他的世界闪入了被云遮住的光。
“如果有机会,我想知道他的名字。”伊索摸着白猫,笑着说。十四年来没有笑过的人,笑起来也能像光一样,染了一抹红尘,绘了一场梦。
他给猫儿和那盆花取了名字。“Mani”和“Sonna”。
他常轻温地唤着“M”,又在清晨夕阳抚着“S”的叶儿。
又至五月初夏,他的隔壁搬来位新邻居。
初见是惊讶,后又莫名多了份欣喜。
“你好!又见面了!”
他依旧笑着,光依旧喜欢停在他脸上。是他。
“名字…”
“我的名字?你应该知道。”
伊索有些惊愕的看着他。
“不记得?好吧,我叫约瑟夫·德拉索恩斯,你呢?”
“伊索·卡尔。”
两人多了交集,没有句号的邂逅相遇正在续写,有了情节,有了情感。
约瑟夫总是在伊索的门口挂上一份早餐,写上几句嘘寒问暖的话。在情人节那天,伊索收到了一份巧克力,“Even if you are not mine, you can send you chocolate”。
伊索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在自己的门口拿到的一份热早餐,当然,他也会时不时给约瑟夫送去自己的小惊喜——例如自己亲手折的花,又或是一副自己花的画。
一天早上他并没有收到早上本该挂在门口的早餐,他心里多了份担心,但也有了害怕——他是搬走了吗?
他慌张这要来约瑟夫家的钥匙,进去。一幅幅他画的画,整齐放好;他送他的纸花放在一个写着“MINE”的箱子里。箱子边是一本画册,画满了他。
身后传来响动,他回头,约瑟夫抱住他。
“这么担心我,不会是……喜欢我吧?”约瑟夫显然是带着笑的。被抱住的人脸早就红透了。
约瑟夫就这样看着,绯红了脸、慌张逃离的人儿,得逞的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