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变得乌沉沉的,就连空气也变得压抑,就像是连天卷起的暴风前的宁静,那么燥,那么烦,在这种环境下,一件极其微小的事情似乎都能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刮起风来了,刚刚还在忙碌的农民们似乎早有合谋,他们不约而同地走进家里,关上门,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叶文一家也关上门,用巨大的木头抵住门,他拿着把镰刀就站在门后面,萧道成和叶苓叶云躲在暗间的柴房里,他们按照叶文的吩咐,一动也不敢动。
每个房子里面都有暗门,那是他们用来装比较重要的东西的,房间很狭小,挤下萧道成他们后,整个房间就满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非常近,深呼吸一口都能硌得对方很难受。
叶文的手上全是汗,他时不时地回头看着暗门的那个方向,其实这样做也没什么用,如果山贼真的来了,那谁也挡不住。
村庄里就连鸡也被抱进了屋里,除了牛棚里的牛,整个村庄看起来空荡荡的,死寂之后落叶的秋风都没有这么宁静,至少落叶被刮起来后还会有“沙沙沙”的响动,而这里只有稻的随风飘摇。
“会来吗?”
叶文在心里喃喃自语道,最好是不要来,妈的为了这一刻他已经担惊受怕很久了,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
……躁动了,外面的空气开始翻涌,空气仍然很燥热,没有一丝潮湿的气息。天空中的云也早有预见似的飘向了别处,它将给别人带来些许美好的回忆。
这个被称为乐土的地方即将遭受灭顶之灾,同一时刻,不知道还有多少像这样的乐土存在,也许它们也只是短暂地存活,只需要一场马蹄的践踏就可以让它们消耗殆尽它们应有的光辉。
鼓点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开始分散了,门外传来了哀嚎,叶文什么也没说,只是注目瞪着问外所发生的一切。
老人被直接屠杀,年轻好看一些的村妇被他们强行扒开了双腿……小孩子哭爹喊娘,鼻涕和眼泪全都淌到一块去吃下。
在下一秒,他就鲜血四溅,眼泪和鼻涕的那种咸咸的味道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所尝到的最后一种味道,如果能让他活下来,那么他一定会记住这种味道,只可惜,他已经没机会了。
世间的疾苦有一部分是相通的,比如你会死,我也会死。虽然死法不同,但我们都失去了同一种东西,一种注定会失去的东西。
门外的人好像察觉到了门里细微的动静,他没有犹豫,直接把刀插进门里,这样做是最快也是最便捷的方式。
叶文被刀插中,发出一声惨叫,外面的人抬腿直踢木门,那人的力气很大,门被他一下子踢开,叶文看着那个人,看着他用那把堪比死神的大刀向自己挥来,临死的前一刻,他甚至还能看清自己血流出来的样子,最后,他听见了自己身体倒地的声音。
他很想再看自己的孩子们一眼,可为了保护他们,他放下了自己强行提起的最后一口气,彻底安息,其实他看不看的都无所谓,那些山贼屠了那么多村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房间里有暗门。
那个山贼蹑手蹑脚地靠近暗门,他尽量使手里的长刀不发出声音,他到达门前,不准备推开门,他打算故计重施,但他刚准备把长刀捅进去,就察觉到了一丝冰凉的东西,那是一支枪头,还没捅到他的心脏,距离那里只差一点点。
不知道为什么就停了,山贼想把那支枪头移开,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枪头就被捅了个透心凉。
门后的萧道成强抖动着身体,他浑身颤栗,一双手像是抖筛糠一样巨动着,他死咬着牙关,尽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他实在是太痛了,手上本来已经包扎得七七八八的伤口再度崩开。
枪锋带着强劲的呼啸风声而至龙吟声响彻在在场的每个人的耳边,那柄枪发出了狂吼与厉啸,没有山海之势,只是一记除了破风声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的一记攒刺。
真正的杀招往往不是花里胡哨的,它存在于每个细节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一个瞬间所做出的铺垫。
枪头寒明似雪,枪锋一至,所有有关于美好或者希望的一切全都成为了一些妄想式的空谈。
那个山贼被萧道成一枪偷袭之下死了,萧道成此刻除了疼痛外出奇地冷静,他已经杀过一次人了,已经跨过了这个心理障碍,更何况山贼本就该死,而且他们已经杀死了自己的恩人叶文。
早就该死千百次了。
叶苓从门后冲出来,一下子扑到了叶文的身上,她摇晃着叶文的身体,看着叶文的身上不断冒出血来,小女孩哭了,她向萧道成求助:
“大哥哥,阿爹是睡着了吗?”
她说的那么真诚,好像叶文真的睡着了一样。萧道成看着叶文,他的眼里流下了血一般的泪,眼泪划过脸庞,灼伤着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鱼纹好像蔓延到他脸上来了一样,可是他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了,那只手短时间内基本上算是废了,现在他连抬都抬不起来。
有山贼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他们踹开门,门刚刚被杀死的山贼捅了一枪,再加上使用多年,早已经破碎不堪,一踹就开。
门外的光照射进来,影子打在他们的脚下,山贼有两个,加上萧道成,叶苓和叶云才有四个人,可脚下的影子居然不止他们四个。
甚至出现了第五个影子,它从两个山贼的影子后面一扫而过,然后那影子又猛地出现在两个山贼中间,他按住那两个山贼的头,双手用力,把两个人的头往中间大力一挤,让它们互相一撞。
两个山贼被撞得眼冒金星,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影子便挥枪横扫,断送了两个山贼的性命,这一瞬间就是刀光,一呼一吸间就是成千上万个生命。
影子走出阴影,他看上去有些疲惫,手上拿的长枪显示出了他的身份。
“哥!你回来了。”叶苓哭喊着叫道,这一刻,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