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理理如今正在逃亡北齐的路上,这逃跑的过程太过容易,容易到她到现在还惊魂未定。
想到宁致远说的那些话,又联想起他的传闻,司理理即使现在已经坐在距离京都两千里开外的无名客栈,却仍旧心有余悸。她自小便流落南庆,知道她身份的人在这南庆根本不存在,至少这么多年来,她不曾见过那样的人。可如今这个叫宁致远的男人,这个别人口中不学无术只会惹事的小霸王,却能清楚的知道她的身份,甚至已经可以威胁到她的人身安全,若不是她逃了出来,别说是她这条命,恐怕届时她的故都也都会被这样的人算计。可她又困惑,宁致远到底是什么人。
正考虑着,门外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她趴着窗子透着纸糊模糊看见来人,虽然仅有两面之缘,可她却对这个男人映象深刻。毕竟她出城那日,恰逢他带着那个胖子出城寻她。
范闲能寻到这里绝非巧合,她如今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宁致远是故意放她走的。
她还未弄清楚为什么,就察觉到那人的视线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瞬,她心里一慌,转过身去,抚着心口让自己努力平静。无论如何,既然宁致远敢放她,她就一定要躲开他们的视线回到北齐。
范闲收回视线,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宁致远给他的消息果然不假,只是他却心生疑惑,为什么他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却好像什么都知道?离开叶家之后他着手调查了两天,画舫之事,程巨树刺杀他与滕梓荆那日,叶灵儿刚好撞见画舫这边有关北齐的事情,又十分巧合,叶灵儿落水生病的第二天,画舫走了水,司理理也不见下落。只是没想到宁致远告诉他这些事情之后,他居然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司理理,也顺便查清了这司理理背后的故事。虽然凄切悲凉,但是于他来说,并不太值得同情。
安顿好自己与王启年,他就已经想到要如何做了,只是司理理毕竟是北齐安插在南庆已久的探子,估计计划还要缜密一些。
远在京都的宁致远倒是闲暇许多,已经无聊到跟秦无炎独坐小楼喝茶的地步。
“听说范少爷近来不在京城,宁少爷知道吗?”
秦无炎向坐在一旁斟茶的顾风熹点头道谢,神情一惯温和无害,笑得让宁致远觉得欠揍。
“我可管不着人家啊,你说是吧秦大人”他插科打诨,目光随着楼下的行人来来往往,漫不经心的很。
“那今日宁少爷找下官,就是简单喝茶?”秦无炎挑眉看他,明显不太相信事情就如此简单。
“不成吗?”宁致远收回目光,笑道“小爷觉得你为人良善,听闻你在渝都治理的不错,想来向你讨教讨教”
“怎么,宁少爷也想学学为仕之道?”秦无炎失笑。
“技多不压身,万一哪天我也能当个什么父母官了呢?”宁致远继续调笑着。
秦无炎敛了敛神色,“这可不是个好差事”他叹了口气“万一我把你这徒弟教会之后,害我丢了饭碗可怎么办?”
宁致远打着哈哈“那就算你秦大人技不如人咯!”
他复又看向楼下大街,百无聊赖,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良久,像是个独守空房的妻子一样哀怨着“这不是陛下已经宣旨传召,可当事人却不知所踪,我多少有些不甘心嘛”
“这话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在担心范少爷的行踪?”
宁致远否认“他如何可不关我事,我只是担心,万一他跟着什么人跑了,那我这相府少爷的颜面不是尽数扫地?”
“原来宁少爷还是爱面子的人。”秦无炎继续失笑,只是眼中精光闪现一瞬,不易察觉。
宁致远看出来他的情绪,叹了口气“那可不是嘛,人家叫我小霸王,其实我并不很喜欢呢”
顾风熹在一旁听闻,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嘴角。
秦无炎也不反驳,只笑道“下官也听说了此事,说是陛下只宽限两日?”
宁致远意味深长地瞅他一眼“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啊!”
秦无炎沉默,只微微笑着,不置可否。
“时辰也不早了,多谢秦大人不吝陪我如此久,下次再约,请你到卫一锅去吃火锅”他说着起身,顺便伸了个懒腰,招呼顾风熹跟上。
秦无炎勾唇笑道“静待宁少爷喜讯了”
望着宁致远与顾风熹二人身影消失在街角,秦无炎也转身离开原地。
由来年少多欢喜,回首都是空悲切。而如今,明明是两个人共有的记忆,却只有他一人来铭记。
范闲清楚的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能一次成功,那么司理理这个北齐的密探,便会成功回到她的国家,届时南庆与北齐的战争只会愈来愈烈。
借着王启年装死的演技,与野兽派的化妆技术,二人成功在司理理再次纵马离去之时将人擒住,自然,这也少不了王启年那连他都望尘莫及的轻功。虽然心中疑惑甚多,他还是决定先压下来,等回到京都再一一问清。
来接人的是一群黑衣人,为首那个他见过,全身裹得密不透风,只有一张嘴和一双眼睛还能见着,是检察院院长陈萍萍的贴身护卫,似乎叫影子。
王启年并不惊讶,他却惊讶非常,感情这事情,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他转念一想,那宁致远呢?
司理理未经他人之手,直接关在了检察院地牢最黑暗的深处,这里密闭狭小,只有一个两人大小的笼子,外面挂满了各种审讯的工具,司理理沿途看过,即使心中早有准备,却依旧止不住的颤抖。
“这人是你抓来的,自然依你处置”陈萍萍未等他开口,便宣布了他的权利。
他俯首作揖,谢过这位大人之后,便没了其他的事情。
“怎么,不想当着我的面来审?”陈萍萍见他无动于衷,开口询问。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一个女孩子关在这样的地方,光是恐惧就足以让她精神崩溃了,我想等等”
陈萍萍貌似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笑着点了点头,又吩咐道“既然如此,便推我出去吧”
二人原路返回,路过一堵墙时里面传出阵阵低吼,像是野兽,又像是人。从他刚进来那会便已经察觉了,只是他没有太过在意,如今又听到这声音,不免多了些好奇与怀疑。
“这里面关着的,是北齐最顶尖的九品高手”范闲困惑,他只知道这世上有四大宗师,却并未在意九品高手有哪些。
“他叫肖恩”陈萍萍平淡地说着,又敲了敲手下的扶手,范闲这才回神,继续推着车子向外走。
肖恩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上次到这来时,费介曾经给他科普过陈萍萍的事迹,自然也对这肖恩不陌生。
传闻陈萍萍千里奔袭,以一双腿换来了肖恩一家败北,肖恩的儿子与儿媳惨死,孙子不知去向,自己也中计被捕,计划如此周密,陈萍萍还是用双腿付出了代价,范闲心想,看里这肖恩确实不容小觑。
陈萍萍倒是云淡风轻,谈笑风生间便将此事一笔带过。
“不说这个了,我倒是有一事想要问问你的看法”
范闲严肃起来,正色道“您请说”
“听闻你与相府那小子相处还不错,近来也是同意了陛下赐给你二人的婚事?”
范闲垂眸,肯定地答是。
“都说宁致远是这京都有名的小霸王,你刚来京都那会儿不是也对他多有意见,如今怎么答应了?”
范闲心想老头也不算坏人,毕竟与他母亲交好的人,应当不会抓他把柄,他于是将自己真实的想法阐述一遍。
“初识宁致远此人确实觉得他放浪形骸,性格跳脱,然相处久了,却又觉得他并非真是如此,他虽然说话不是讨人喜欢,口只讨口头便宜,却不是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之辈,相反,面对那些与他无关的不平事,他也愿仗义相助,甚至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这样的人让我想要好好了解了解”
陈萍萍淡淡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自己的意见,只嘱咐他回去休息,便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