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北,距离京都越来越远。
从找到范闲那一刻开始,宁致远就迫不及待查看他的伤势,虽然知道小南下手是有准头的,但难免还是触目惊心,他把人带回魔王岭上的小竹屋,由顾风熹包扎伤口止血之后,马不停蹄找了马车前往澹州。
“怎么样?”
顾风熹把完脉,他就着急询问结果。
顾风熹神色复杂,按理说这个时辰范少爷应该恢复了,可范少爷的脉象结果与他意料中的却大为不同,他不知道是该怀疑顾少爷,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少爷,范少爷他……没有生命迹象了”虽然不忍心开口,可这确实是事实。
宁致远有一瞬间的愣神,看着他不确定地开口“你说什么?”
顾风熹沉默,他心中明白,少爷对范少爷的感情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深一些。
宁致远看着顾风熹的表情,心下已然明白他说的,可是怎么可能呢?明明计划那么顺利,明明一切都是答应好的,明明说好他不会死的。
“少爷……”顾风熹缓缓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等等吧,等到了澹州再看看”宁致远稳定心神,镇定开口。
顾风熹也不再纠结,只当那还是一个病人,准时换药喂药。
车窗外的雪越来越大,茫茫一片直到淹没了行过的车辙。
范闲的死讯传到京都,本来热闹一片的京都大街,满街的红彩如同成了笑话,无一不在提醒着范闲的死讯多么真实。
原本已经准备好婚礼的范思辙和叶灵儿也因此延后了婚期。本该红火热闹的京都,一夜之间满城缟素,在飞雪洋洋洒洒之间,更加凄切。
范闲的死讯存着疑点,顾南衣知道这些事情瞒不过那些老狐狸,只是面对审问时还是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都交代出来。
“范闲与北齐勾结,密谋反我大庆,此人本就该除之后快,永绝后患!”
座上叹口气,招招手,言若海便上前给他松绑,领他回了家。
他心中困惑,院长这番举动,自己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影子推着陈萍萍出了院子,忍不住问他“为何轻易就让顾南衣回去了?”
陈萍萍笑了笑,看向天空“你看,这天又要变了”
陈萍萍将审讯结果交给庆帝,庆帝以此确认了范闲的死去的消息,沉痛的心绪只有一瞬,之后,举国上下皆得知范闲的死讯。
侍郎府为范闲办了葬礼,虽无尸身,立衣冠冢也是十分隆重。至此,这位曾经名震天下的诗神,就此成了传说,埋没在人们心口。
文世轩却不这么认为,如果范闲真的死了,宁致远怎么可能不出现,可如果他没死,他二人如今身在何处,又打算计划什么?他转念一想,要挟二皇子送出去的信已经把一切都暴露了,他们早已做好万全之策,本以为范闲必定必死无疑,可如今看来……
正出神间,身后有人靠近,他一转头,宁佩珊挺着肚子给他披上裘衣“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文世轩笑了笑“没什么”他又抓起宁佩珊的手拉她坐到床边,体贴了几句话,不经意问着“上次你回宁府,岳父可有说大哥的下落?”
宁佩珊狐疑瞧他一眼“你怎么这几天对我哥那么上心?”
“这不是范家少爷出事了吗,而且杀他的还是顾南衣,你想想你哥跟顾南衣关系那么好,又是范闲的夫君,这件事情怎么说他也得出个面对不对?”
宁佩珊被他说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也对,可是我确实不知道哥他去哪了”
“岳父也不清楚?”
“我爹只说他病了,所以风熹带他去寻神医去了”
文世轩松开手,陷入沉思,宁致远在范闲离开第二日就跟着不见了,可顾风熹却是在卫一锅关门前两天走的,他的人回报时分明说了看见宁致远去了北齐,那几个异族的高手也是照着他给的画像办事的,宁致远不可能是和顾风熹一同走的,难道说……是那异族高手的毒起了效果,宁致远毒发,所以顾风熹和卫浮若才会一前一后离开,专程去救他?他抬眸望向身边的妻子,敷衍地笑了笑,无论怎样,他绝对不能让宁致远成为他的绊脚石。
入夜时分,文世轩着手挥墨,一封密信装进信封,黑衣人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到了澹州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晨光朦胧之间,范家的院子里进了人。
宁致远神色凝重,看着还在昏睡的范闲,不由担心起来,生怕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找到他,耽误了时间。
卫浮若拍拍他的肩膀“这种事情虽然我也不好解释,但是以我的经验之谈,这小子不会这么快就挂了的”
“那他为什么还不醒?”
“……这个嘛”卫浮若有些惆怅“可能是回去了?”
宁致远心中一惊,回去了,意思是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了?那这个世界没有他留恋的人了吗?他回去的那么决绝,好像怕他能追上一样。
“不用担心,或许他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就回来了”卫浮若见他脸色不好,安慰着。
“对了,你那内力瘀滞的事情可找出原因?”她转移话题。
宁致远摇摇头,虽然心中对范闲回到原来的世界多有不满,可眼下的事情,还是只能等他醒来。
“我前些日子写了信给桑桑,让她帮我问问岐山大师,估计这两日就有回信了”
他点点头“对了,说起这个,你上次问的那个事情怎么样了?”
“天机不可泄露”她摆摆手,真不是她不想帮忙,身处规则之中,无人能够打破规则。
宁致远也不再多问,转身出了房门。
京都关于范闲的死讯已经沸沸扬扬,他与范闲的不合也坐实了证据,这之后的计划要如何在那些老狐狸眼皮子底下开展,实在有些难办。
而更加难办的事情,接踵而至。
范闲的衣冠冢立完后的第三天,户部忽然传出账簿的进出账户不对,细查之后,查出了这背后竟是与北齐走私,私养兵马。一瞬间,走私与谋反的罪名齐驱并驾,庆帝下了死命令要彻查此事,户部上下忙成一团,背后走私之人竟是宁丞相宁昊天。
范建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立马去找宁昊天求证,可此事似乎不容宁昊天有半分辩解,账本上的白纸黑字,留的都是他宁府的印章,查封的事情交给了大理寺的寺正文世轩来办。
宁佩珊得知消息时,犯了心痛病,一时间厥了过去,等醒过来时,宁昊天已经被判了死罪,满门抄斩。
“你不能这么做,那是我爹”她哭着逼迫文世轩,对方却无动于衷。
“……是你?”宁佩珊见他平静到可怕,忽然发觉不对劲,是了,印章是婚后文世轩借口义卖字画,借她爹的私印来用的,“是你陷害我宁家,为什么!”她激动不已,抓着他逼问,脑海中的回忆一段段闪过,一些她忘却的事情,也浮现在脑海里。
她突然冷静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一直甜言蜜语哄骗她的男人,原来早和她有了难解的仇怨,可她却鬼迷心窍,为了他不惜毁了自己的清誉,与最爱自己的父兄背道而驰,还因为自己的愚蠢,害了她宁家满门……
“你都想起来了啊,那我也不必再陪你演戏了”文世轩笑的残忍“没错,我就是故意接近你,知道你忘记了那段记忆,只有与你家攀上关系,我才能更好的实施计划,一雪前耻”他又冷笑一声“我该感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要不是你肚子里有我文家的骨肉,你今日就和你那死鬼父亲一同蹲大牢吧!”
他一把甩开她,转身要走,宁佩珊却捂着肚子坐在地上,泪眼朦胧地喊着疼。他眉头一皱,立马反应过来,叫了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