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诗对他的爷爷没有多少印象了,在他的印象里,爷爷似乎从来没有同他玩耍过。
有时候,爷爷在外谈生意;有时候,爷爷躺在老人椅上悠闲的品茶;有时候,爷爷就站在他自己种的艾草园圃里,一言不发的冥想着什么。
他第一次被带到爷爷面前的时候,已经四五岁了。
那天,爷爷用手轻轻按住他的脑袋,上上量量的打量着他,那眼光是平静的,如没有一丝波澜的秋水。虽然爷爷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刘诗能感觉到,那双大手下是温暖的。
刘诗记忆比较鲜明的,是爷爷身边的那个老仆人,何人道。
这个宽大额头,总是表现出快乐的老人跟了爷爷大半辈子,和爷爷一样精明能干。听很多长辈说,如今叱咤风云的刘家有不少的部分都是这个鲜为人知的老管家打下来的。
刘诗很少从爷爷嘴里听到过赞扬的话,唯独对何管家爷爷总是眯着眼睛,用欣赏的语气说:“这个老东西要是再年轻一回,指定很有出息。小子们,记住我的话。”
那些平日里尖酸刻薄的舅舅叔叔们,对待何老人也是友好的。可是一到没人的背风地,他们就互相指责何老人,说他坏话,骂他是懒汉和小偷。
父亲告诉他,他们这是斗心机,耍手段,他们还怕何人道不帮着他们呢。
那个时候,年幼的刘诗对这种“地下战”不是很了解,而现在,他非常清楚的看到了。
晚饭后,刘丞把刘诗单独叫去了书房。
“那个孩子,是你二叔的儿子,我们从来没告诉过你...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私生子?” 刘诗早猜到了,他不小了,这些难以启齿的话,刘丞从来不背着他。
“不要靠他太近,你给他取名这事儿...就算了。”
“.......不” 刘诗看着佛像前的一片红烛,那双阴柔美艳的紫色瞳孔仿佛也被圣洁的烛光染得坚定了。
“刘诗.....餐厅里你也看见了...”
“他是我的人。”
刘诗站起身来,尽管他是仰望着父亲,但气势丝毫不差。
“你敢!”刘丞语气严肃起来,但眼中却闪着鼓励的光。
“不愿,才是不敢。”刘诗轻笑一声:“会装糊涂的人才是精明的...您放心,我会一直装下去的。”
刘丞愣住了,把刘诗上上下下细细的看了一遍,仿佛第一次见到他一样。事实上,在某些方面也的确如此。
自打刘诗出生后,他的一生就像是被人按下了加速键,事业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繁忙。家族里也越来越勾心斗角,争纷不断。
这十多年来,他日日夜夜奔波于公司和外地之间,这个家,这个有一个妻子和三个孩子的家,他回过的次数屈指可数。直到刘颂和刘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长大成熟,帮他接管公务后,他才终于有时间停一停脚步,回头一望....
都变了啊......
母亲老了,妻子走了,兄弟姐妹变得可憎了...
他的小儿子,那个乖巧、听话、干净的小男孩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心机重重,胸有城府。
刘丞看着这样的儿子,平时冷淡少情的他也感到心口滴血一般。不禁想起,他爷爷听到刘诗出生的消息,高兴的老泪纵横,一整天都念叨
“我们刘家终于有个干净的种了!”
呵.....真是让您失望了......
刘丞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止不住的苦笑。
“刘诗....那孩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刘默的抚养权和他父亲的科研专利紧紧相关。不过,说不定我可以帮您放长线钓大鱼呢∽”
“不需要!”
刘丞用力搭上刘诗的肩,认真的盯着他:“鱼太大可是会把你拖进水里的,那样的话就太得不偿失了....我不允许你冒险!听清楚了吗?”
看着平常无比沉稳的父亲如此紧张,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要消失的样子,刘诗并不惊奇,反而嘲声道:“您可千万别让我觉得你在关心我.....何必呢,您本来就不是这样人....也许。”
刘丞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难道觉得我在演戏?怎么可能....我可是你父亲。”
“我不想怀疑您,我只是觉得倒不如自己说出来,还能显得坦然一些”
天完全暗下来了,漆黑的空气里,随着凉凉的风传来几阵稀零的雨声。
刘诗故作轻松地笑笑。
“我觉得你说的还不够坦然。”刘丞语气冰冷还带着丝丝怒意。
父亲的话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他顿了一下。
坦然是吗?
刘诗心脏微颤,口气也严肃了起来。
“您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