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掉巫女!”
夜色很沉,头顶乌云厚重,看不见一颗星星,许是躲在云后睡着了吧。
我坐在山顶那棵老树粗壮的枝丫上,看着人们高举着火把,看着天边被火光照亮。
“烧死她!”
说话的是个穿着袍子的男人,叫路德。
他自称是神的使者,能够与神明对话,聆听神谕。藉由他说的一本正经,许多村民信以为真,他也就顺顺利利的赚了个盆满盈钵,好不风光。
本来我是懒得管这些事情的。一个人在这山顶住着,没事的时候逗逗鸟,和那些胆小的兔子赛个跑,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弯弯绕绕,惬意得很。
不过总是做同样的事难免会腻,正愁无事可干的我看见他又在坑蒙拐骗,索性给他搅黄了,导致他因此记恨上我——不过谁在乎呢。
路德生了一张长脸,眼睛狭长,留着山羊胡。在火光的映照下,脸上的伤疤看起来更加渗人。
哦不,不对,据他所说那些是神赐给他这个命定之人的印记,好让他下凡指引村民。
我收回视线,免得让自己的眼睛继续受到荼毒。
人们拥着他,围住了这里。
也不知路德到底给我编了个什么恶行,使得这么些人像看杀父仇人一样瞪视着我,一个个恨不得把我扒皮抽筋才好。
“菲尔德拉,你这个罪人,是你犯下的罪过惹怒了至高无上的神明,使得我们无辜的村民们遭受了磨难!”
路德故意背对着愤怒的村民,一边无声的大笑,一边振振有词的编着谎话,眼睛里写满了得意。
我看着路德像只偷到了鸡的黄鼠狼一样笑的猖狂,满脸势在必得,觉得有点好笑。
事实上我也确实笑了。
“哈哈哈哈,所以我做了些什么?给他们下了咒?”我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很显然路德说这些话并不是想看到我笑他的样子,“哼,菲尔德拉,你只能趁现在笑吧,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
“可怜的民众们,就是她,”他指着我,转身朝村民们喊道,“她是恶魔之子,给村庄带来了不祥,所以神明降下罪罚,让村子遭受蒙难,若是不将她除去,村子将会大旱三年蝗灾不尽!”
他这番话恰到好处的火上浇油,人群里传出愤恨声:“这个该死的邪恶的女人,上次还想要阻止我向神使大人进贡,她一定是巫女!”
那人的脸有点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他之前被路德骗着说要向神进贡来着。
路德高声:“幸好慈悲的神明念在你们的淳朴善良,向我降下神谕,唯有业火可以烧尽她的罪恶,唯有死亡才能带来永久的安宁,恶人的灵魂将在地狱里不得安息!”
“烧死巫女!”
“遵从神明的旨意!”
我没说话,也没有感到害怕,只是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总是这样。
人们从来只相信自己所希望的,管他是非黑白,谁对谁错,只要一张嘴就能全都颠倒过来。
因为他们找不到理由。
他们不会去找出问题,只想找到一个可以背锅的人。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是她的错!只要她消失,一切都会变好的!
人们就会立刻相信。
是否正确真的重要吗?本就没有人在乎。
究根结底,他们数列着我的“罪行”,只是想要一个让自己可以自欺欺人做坏事而不会心生愧疚的借口。
人们高举起火把,狰狞的笑容在火光中忽隐忽现。
路德一声令下,火把被扔向大树,落在地上。
遇木即着。
火势迅速蔓延开来,顺着树身向上延伸,树木燃烧发出呛人的气味,火舌窜得很高,舔吻着我的衣角。
我靠着树,抬头看天空。
天光大亮,明明还是黑夜。
真没意思。我闭上眼。
那天晚上终究没能看见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