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族和翼族陈兵若水以来,玄女一日比一日不安,夜夜梦魇。
最开始,只是梦见小时候被欺凌的自己,玄女并未放在心上,往事她早已看开。
后来,梦中的走向渐渐开始不对。原本应该被昭华女君眷顾的小狐狸直到万岁也无人问津,依旧过着任人欺凌,不受待见的庶女生活。
原本该升为上仙的时候,依旧还是个灵力低微的神女,只是被嫡姐接去当了青丘帝姬白浅的玩伴。
白浅也并未拜入昭华宫。
再后来,换脸、被逼婚、上昆仑虚、司音、离镜……
一切的一切荒诞又可笑。
那个和她名字出身皆相同,顶着一张不属于自己容颜的姑娘,汲汲营营不择手段,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看得她心里发凉。
玄女隐隐约约有种预感,或许,这就是她原本的人生。
她与她最大的不同,是在千岁那年遇到了师父,那是她一生的转折点。
几日梦境,玄女本以为那个她做出的事情已是极致,却没想到,后面的梦境更让她无法接受。
她偷了昆仑虚中的阵法图。
玄女无法接受,她自小承教于昭华女君,师父待她视如己出,师妹最是护短,昆仑虚的师兄弟也格外宠爱她,就连一贯沉稳的师公墨渊上神也对她相当温和,可以说被师父收作徒弟这些年,她早已拥有了曾经缺失的所有爱护,该有的不比任何人少。
她此生所求便是如同拜师那日师父所说,为苍生执剑,堂堂正正不堕昭华宫之名,然后有朝一日成为如师父一般守护四海八荒的女战神,守护所有她在乎的人。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犯下此等滔天之罪。
玄女眼看着梦中她用苦肉计混进昆仑虚拿走阵法图,看着她亲手交给翼君擎苍,只为了坐稳所谓的二皇子妃之位,丝毫不顾及后果。
在即将陈兵若水的前一刻,梦境戛然而止。
此后几日再无梦境侵扰,玄女却依旧不得安眠。
师父以为她是因为此番翼族开战的理由而烦心,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为梦中戛然而止还未窥见的若水一战忧愁。
梦中的时间线止步于开战之前,像是一个不详的预兆,让她心中惶惶不安,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没有丝毫办法,做梦并不受她控制。
很快,由不得她再多想,若水之战打响。
就在擎苍拿出东皇钟那一刻,玄女突然有一种极其玄妙的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即使是白天,即使是清醒,她脑海中还是闪过了许多画面,正是她这几日心心念念的若水之战。
她看见因为阵法图泄露,若水之上尸横遍野,九师兄令羽再也没回来,她看见梦中的瑶光上神和素锦一族为了破局甘当前锋从容赴死,她看见东皇钟笼罩若水红莲业火照亮整片天地,她还看见,一身战甲手持轩辕剑的墨渊战神投身红莲业火,以神魂镇压生祭东皇钟……
待诸多画面消散,也不过一息之时,玄女清醒过来,来不及接受这庞大的信息量,辨别梦境与现实的不同,便看见红莲业火之下,她的师父手持明曦剑,飞身而上。
她来不及思考,心里只剩下方才最后生祭东皇钟的画面,她要快,她不能让师父生祭东皇钟……如果要,那个人也该是玄女。
那熊熊烈火明暗交错,如呼吸般跳跃,好似在召唤她。
玄女想,她大概用上了此生最快的速度。
青衣红莲,恰似飞蛾扑火。
万籁俱寂,天地无声。
就连墨渊上神一剑斩杀擎苍都好似默剧一般。
业火渐渐消散,东皇钟缓缓落下,玄女自空中坠落,衣袂翩飞,像是振翅的青鸾,又像是随风而逝的落花。
瑶光脑中空白了几秒,眼泪早已代替言语率先落下,喊出玄女名字之时,她险些要站不稳。那是她的徒弟,她第一个徒弟,是她捡回来好好爱护、倾注心血教养,视如己出的孩子。
她眼睁睁看着玄女奔向业火,一次也没有回头。
甚至连一句等我也没有留下。
不,她不相信。
看着白浅接住玄女后抱着她泪流满面,瑶光飞快地跑过去扑在玄女身前,磕磕绊绊结了好几次印才成功打出检测的法术,明知希望渺茫,但她还是心怀一丝期待。
前世墨渊能够七万年后回归,今世玄女是她昭华宫首徒,此生没有做过一件错事,而她自己自洪荒积攒的功德也会惠泽她的继承者,她只求能够庇护住她,让天道从轻发落,予以一线生机。
许久,就在瑶光快要绝望之时,已变为拇指大小的东皇钟突然亮了起来,悬在玄女眉心,滴溜溜转了几圈,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融了进去。
紧绷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被刚刚斩杀擎苍赶来的墨渊揽进怀里,冰冷的盔甲好似有了温度,瑶光强忍着的泪终于滚落在地,脸上却扯出了欣慰的笑容。
劫后余生,不外如是。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