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一）

对于母亲单薄的印象，以及与父亲聚少离多的现状，令她对齐家本家的事业并不了解，不过是在半大孩提时，常常跑到前厅绕着偌大的壁橱转圈圈，与温燃打过好几次照面，大抵是见她年龄太小，又是个姑娘家，没说过几句话，最深的交集也就是温燃承父亲的命令管理天津卫分舵后，月末回本家给自己带了海河边的小螃蟹，三三两两一大筐够她吃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些许是因为贪嘴，加上螃蟹性凉的缘故，齐霁自顾自地吃下了很多，夜半时分，腹中一阵阵绞痛，担心刘妈发现，她下了床蹑手蹑脚的跑厕所，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第二天齐霁惨白的脸色出卖了她想要瞒天过海的心思。

很快，远在天津的温燃得知了消息，对措手不及的偶发事件有些懊悔，背着齐泓，托人从外地捎回来些梅子，暗自塞给齐霁让她自己泡水喝，当算是赔罪了。那时齐霁不过小孩心性，有了新的甜头对过往的纠葛也就抛诸脑后，欢喜地接过“贿赂”，郑重其事地对温燃表态自己不会再追究。

有了这样的开端，齐泓开始严格控制齐霁和外家的弟子来往，只要不是除夕中秋、端午重阳，齐霁从内院踏入前厅的日子屈指可数，慢慢地，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温燃的样貌体格开始淡忘，迷蒙且陌生，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在不妥善的保管下，当初记忆犹新、清晰灿烂的色调逐渐黯淡颓败甚至消失殆尽。

“轰隆...”,初春的第一声炸雷自天边乍现，与此时焦灼紧张的氛围相得益彰，正厅内，温燃对于查尔斯抛出的橄榄枝故作不屑，没好气地左右打量着面前的乌压压的一群人，摸了摸鼻子，接上话茬继续说道。

“看你这样子，是有什么新猎物了？”

齐泓故作平静地盯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温燃，颤抖的嘴唇出卖了他焦虑的内心，本想着废了这双手也就淡出这江湖事，自此以后做个浪荡散人，可是温燃突然从天津回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齐家人不能受洋鬼子欺负，自己的徒弟不能在自己面前出事。

一旁赔笑谄媚的探长顿时趾高气昂起来，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在正厅来回踱步，指着齐家东南方，介绍着自己掌握的信息。

“城郊有大墓，你刚从齐假脱离出来，这倘若你能顺利拿下，不是你在这四九城扬名立万的投名状！”

温燃闻言冷笑一声，掂量着手中的铁蛋子，似笑非笑地抬眼间眼底一片萧瑟凌冽，只见他越过哗众取宠的探长闲庭信步般走到查尔斯面前。

“你说的这些不感心趣，这些名利虚无缥缈的东西对我而言不过是碎纸几张，你要是真有诚意拉我入伙，亮出你的底牌 不就是探个墓，这天底下还没有我温燃不敢下的斗！”

“一千两黄金！”

齐泓看着眼前有些癫狂的温燃，虽隐约知道他心中所想，但还是忍不住大喝一声，“温燃！”

温燃笑着瞥了齐泓的方向一眼，皱着眉头，将真相赤裸裸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我和我师父不同，他出身世家大族，有身份有骨气，可我不一样，我本就是个田间地里长大的野孩子，没那么多规矩。只要有钱赚，和谁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