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非沉默无声,没有表态,只是冷冷盯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快放了九爷,不然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山匪兵中有人嚷嚷道。
“放了你可以,不过你要先命令你的手下全部离开溪风镇,回到山上去。”秦真目光直视孟子非,手中所持之剑纹丝不动。
孟子非右手动了动。
“把刀放下!”秦真呵斥,剑尖再次推进了半寸。
孟子非把刀扔到了地上,而后愤怒地大声骂道:“都给我滚回去!”
信号烟花燃放,划破了漆黑的夜空。守在各个路口的山匪得到这个撤退的指示,全都翻身上马,离开溪风镇踏上返途。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孟子非身负七品武功,却输给六品后生,他十分郁闷,骂骂咧咧。
七八百山匪举着火把,连人带马走远了,秦真方才放下水平举着的足有一刻钟的长剑,有点抽筋了......
“你可以走了。”
孟子非倒是不急着走,他整理了会衣襟,又瞪了秦真片刻,忽然开口道:“你方才的表现来看,已经接近七品了吧。”
“呵呵,接近而已。”秦真笑了笑。
“如果你再明智一些,就应该把我捆起来作为把柄,否则明日我再带人前来,溪风镇的百姓们就要遭殃了。”孟子非双手负于身后,回到了今夜来时最初那副张扬跋扈之姿。
他这一句话,吓得不少百姓打了个寒颤。
“九当家玩笑了,你若真有那样的打算,想必也不会现在就与我坦明,就算你确有此意,我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秦真面色如常,处变不惊。
孟子非不禁一笑:“你这个人有意思,很有意思!”
他翻身跃上刀疤脸这个狗腿子为他备好的马,不再过多言语,就此一骑远去。
人群中响起一片欢呼,镇上的人们都围靠过来,向秦真几人连连道谢,许多女子更是眼送秋波,芳心暗许。随后一切恢复了正常,今夜这个不平静的上元佳节,再度充满了热闹的气氛。
“多亏了小兄弟啊,我们溪风镇才暂时得救了。”
“小伙子一表人才,武功了得,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年轻人还没娶媳妇吧,要不我把女儿许配给你,不要彩礼钱的!”
......
秦真挂着笑容的脸四处回谢,面皮都要笑僵了。喧闹之中,他兴致冲冲,耳边却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你们都要好好谢谢我,都是我平日里管教得好,才有这么优秀的贴身护卫。
配合你这一根摇钱树演戏演了半天,还来劲了?秦真心中腹诽道。
一口谢绝了几十来个想要收女婿的大叔大伯,十来个要以身相许的未婚女子,还有一堆嚷嚷着做兄弟的少年郎,秦真一把拉住了一旁被老百姓们围着骂得狗血淋头的那个贼眉鼠眼的高个混混,让他把李
云石背到郎中那儿,然后给了七八个大嘴巴子让他滚蛋。
秦真坐在已经包扎好伤口的朱十三旁边,咧嘴笑了笑。
朱十三没好气道:“好你个秦老弟,居然还瞒着我俩,藏着本事!所幸最后是打赢了啊。”
“没事朱哥,你都是些皮外伤,修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不过李师傅伤了右腿筋,恐怕很长一段时日里无法施展轻功了。”
李云石摇了摇头,道:“本分而已。”
“你们好好修养,过两天准备上路了。”秦真说完,关上房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进门便看见水汽腾腾,屏风当中,有一个美人正在洗浴,身姿窈窕柔美,如仙女轻舞。
秦真装作没有看见,取出形影不离的随身大包裹,从里面拿出一本谍报,饶有兴致观看起来。
不时有哗啦的水声响起,秦真心神止不住泛起了涟漪,抬起头偷瞄了几眼。
萧雨湘突然站了起来,露出一张美艳动人湿漉漉的脸,恰好与秦真对视。
干咳了几声,秦真垂下脑袋,低头看报,此刻他心乱如麻,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萧雨湘涨红了脸,虽说重要部位没被看见,却也愣了半天才换好一身干净整洁的衣物,打开屏风朝秦真走来,坐到她旁边带绒垫的椅子上。
“你真的能过目不忘吗?”萧雨湘好奇问道。
“当然可以,我师父教过我如何去记住想记住的东西,只要在心中编织一个故事,任何东西都能短时间记下来。”秦真信心十足回答道,“何况这些谍报,本来就是故事,看了这么多,我已经将其中的一些串联成线了。”
“你倒是说得轻巧。”萧雨湘盯着烛光下的秦真看了许久,她发现自己揣摩不透这个人,便打了个哈欠,钻进被窝,难得半个月来,终于可以放松了。
“这儿两张被子,你大晚上的要是敢爬进我被窝里,一定把你眼睛挖了!”萧雨湘发出恶狠狠的警告。
秦真无声一笑,没有理她,片刻之后,见萧雨湘没了动静,他才收掉杂乱心思,静心察看南阳国军机秘报。
蜡烛一添,便是一夜。
第二日清晨,当阳光照入静谧的客房中时,萧雨湘揉了揉惺忪睡眼,起身看见秦真仍然坐在桌前。
“一宿没睡?你可真有精神。”
秦真翻了一页,淡然说道:“那可不,废纸都一大堆。”
萧雨湘瞥见一堆被秦真揉捏得稀烂的纸张,顿时腮帮气鼓鼓。那些可都是绝密文案,无数楚国人冒着性命危险换来的,有些甚至已经惨遭毒手,就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来历不明的少年这般作废了。
她也就是打不过秦真,否则早把他宰了。
这几日,秦真除了带着萧雨湘去看望一会朱十三和李云石的伤势,白日便待在客栈房中继续自己的读报任务。他不是不想出去,只是勇斗山匪的英雄事迹太过惹眼,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容貌俊逸的缘故,头天早上一出门便有一大把前来拜会的人,打扮得漂亮迷人的女子、七嘴八舌的媒公媒婆、求教武艺的江湖中人、崇拜英雄的稚嫩孩童等等,形形色色的人都想和他攀关系。
他唯一接受的,是溪风镇的镇长大人亲自登门邀请的一场宴席。
毕竟故事书中描述的救世英雄就活生生出现在身边,大多人都是钦慕的。
于是萧雨湘跟着秦真度过了三天监牢般无趣苦闷的日子,在第三日深夜才得以解脱。
这天深夜里,月黑风高,门外响起暗哨,朱十三应声而动,把李云石背出房间,来到门外,看到了已在等候的秦真和萧雨湘。
“东西都拿上了,咱们走吧。”秦真帮二人拿起兵器,随后小声道。
来到马厩,秦真把李云石和朱十三扶上车,自己充当起马夫。披星戴月的赶路中,秦真沐浴东风,很是惬意,看了眼衣裳稍微单薄在风中凌乱的萧雨湘,心情更舒畅了。
“哎我说妹妹,不是有人要来找你吗,在哪儿呢?你把他叫来咱一起走吧。”
“少废话,看着点路,是向左不是往右!”萧雨湘毫不相让,用力给了秦真脑袋一巴掌。
秦真吹着口哨子,挨打了还一脸得意道:“你得感谢我,若不是有我在,你现在已经成山寨夫人了。哎,说来那孟子非也没有坏到底,那晚之后三天都没有来打搅溪风镇。”
“你帮匪寇说话?他们剥削百姓,强抢民女,对抗官府,哪一项不是死罪?”萧雨湘面有愠色。
秦真也不反驳,平静道:“你说的对,上山为寇,四处劫掠,压榨百姓,其罪当诛。但孟子非这个人,我看中了三点。其一,他率领的数百山匪大肆包围溪风镇,却未伤及一人性命。其二,他在与我和朱十三、李云石三人比武之时,未下死手,多是皮肉之伤。其三,他愿赌服输,当晚便带着手下离开了溪风镇,甚至之后的几日都没有前来报仇泄愤。凭这三点,我便认为他虽落草为寇,但仍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比那个出卖我等的小人要顺眼多了。
“当然,这大概只是片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