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听着这不为人知的过往,心中五味杂陈,眼前的这个女子该是经受了多少磨难才成长成这般耀眼的模样。军校,那是男人的地盘,女人想要在那里站稳脚跟,就要付出比男人十倍百倍的努力。在场不乏有过留学经历的人,自然清楚,国势衰微,一个华人,在国外生存,不可能不会受委屈,但却偏偏无法摆脱这样羞愤的困境,只因身后没有强势的国家为你撑腰,所以根本没有底气反抗那种不公。
作为父亲的沐致远,更是愧疚难当,别人的女儿在婉卿那个年纪,都只需在父兄的羽翼下安然长大,可自己的孩子却要努力成为母亲的保护伞。沐致远想起这十年来,为了‘家庭和睦’,自己连提都没有提过她们母女,顿时明白了婉卿为何对自己有着那么大的怨恨。替别人养了十八年的女儿,便是上天给自己的惩罚啊。
胭脂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就在半年前,母亲的身体极速衰败,很快便油尽灯枯,撒手人寰。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她的身子早就已经垮了,只是拼着一口气,等着我羽翼已丰,能够独当一面,才能毫不留恋地去寻找另一个世界的哥哥。而我,连开口留住她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哪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些年,她活着有多痛苦,有多想念死去的哥哥。”
胭脂稍微转脸,讽刺地看着沐致远,抿唇眯眼,“被一个丫鬟耍了二十多年,自己倾尽所有宠爱的女儿是枕边人同别人生的野种,这种感觉很痛吧。”
“痛就对了,唯有自己痛了 ,才能知道别人有多痛,你今日承受的,又怎及母亲当年的万分之一。闵大成和崔连凤这对奸夫淫妇固然该死,可最该死的人 ,难道不是你吗?若非你色令智昏,招了这么一个祸患回家,哥哥又怎会死,母亲又怎会郁郁而终,好好地一个家,被你弄得分崩离析。”
“我曾经受的所有不幸,一切痛苦,皆是因你而起。所以你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我若有十分的痛,也定然要你承受九分。身败名裂算什么,断子绝孙才是我给你最大的惩罚。今日过后,我会公开登报,与你断绝父女关系,从此与沐家再无任何干系,从今日起,你连一个女儿都没有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百年之后,你就带着这满身的罪孽去向沐家的列祖列宗赎罪吧。”
胭脂又看向闵大成同崔连凤母女,“至于你们一家三口,后半辈子,就在巡捕房的监狱里,享受‘天伦之乐’吧。”
沐婉婷还沉浸在自己不是沐家女儿的消息中,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贱人,我要杀了你,我才是沐家的大小姐,我姓沐,谁也别想顶替我。”
说着说着就想上前掐住胭脂,却被胭脂反手一个巴掌打倒在地,“杀人不过头点地,死,是这个世界最痛快的解脱,我不会杀你,往后余生,你就跟过街老鼠一样,只能活在阴森的水沟里。当惯了人上人的千金生活,却一朝打回原形,外界的流言蜚语,你的愤恨还有不甘,足以逼疯你。”
听到胭脂这些话,崔连凤害怕了,她再恶事做尽,也是个疼爱孩子的母亲啊,怎能眼看着她过着胭脂口中那痛不欲生的日子呢,便跪在胭脂跟前,苦苦哀求,“婉卿啊,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夫人,更对不起少爷,但是婉卿,婉婷她是无辜的呀,求求你,放过她吧,让她离开上海,我保证,她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闵大成也跟崔连凤一样,开始跪地求饶,他巴结徐督军,替他做事,不就是为了给沐婉婷一个好前程吗。“沐小姐,我罪大恶极,我认,可婉婷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什么都碍不了你,您绕过无辜的婉婷吧。”
徐伯钧也担心胭脂赶尽杀绝,让闵大成狗急跳墙,反水牵扯自己,只能假意开口保住沐婉婷,做给闵大成看,“婉卿啊,婉婷毕竟不是主谋,在这件事上,她的确无罪。”
“我说过,我不会杀她,至于她受不受得了生活的苦楚,能否承受别人的冷言冷语,那就看她的造化了。或许,你可以跟那个眼瞎的父亲撒撒娇,问问他愿不愿意再帮别人养女儿。这事,沐婉婷你应该十分擅长才对啊。”胭脂明面上不好反驳徐伯钧的话,只能顺着台阶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