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来物1

“你就像天外来物一样失而复得。”

                                   ——薛之谦《天外来物》

1.初识

        这是丁程鑫在暮城度过的第三个九月。

        暮城有很多梧桐树，有的种在大路的两边，有的种在河岸，就连暮城最有名的L大学里都种满了梧桐树。九月里，梧桐叶还带着几分绿意，风吹过时，满树的梧桐叶沙沙地响，有时飘落三两片，落在人的头顶，就像偶像剧里的情节。

        今天是L大学开学报道的日子。再次回到校园，丁程鑫觉得十分亲切。室友们都还没到，他并不着急去宿舍扫那积了两个月的灰。丁程鑫拖着行李箱在校园里走了一圈，最后坐到那棵最大的梧桐树下看起书来。

         大树枝繁叶茂，不断地有梧桐叶落在丁程鑫的书上。丁程鑫好脾气地把书上的叶子捡起来放到一边，却没有感觉到头顶上也盖了一片叶子。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戴了一顶不合适的帽子，十分滑稽。几个路过的男生对着丁程鑫指指点点，丁程鑫闻声抬起头，目送他们嬉笑着离开，有些不明所以。

         一个高瘦的少年停在丁程鑫面前，伸手捡起丁程鑫头上的叶子扔到一旁。丁程鑫顺着眼前的一双大长腿往上看，目光依次经过少年纤细的腰、结实的胸膛和红润的嘴唇，最后迎上少年的目光。

        少年生得一副俊朗的面容，面部线条硬朗分明，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动，在一双黑亮的眼睛上轻轻拂动着，却盖不住少年目光中的炽热和真诚。少年站在逆光处，阳光从他干净的白色衬衫上反射回来，在他周围形成耀眼的光圈，越发衬出他不凡的气质，就像传说中的神明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丁程鑫总觉得这少年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就好像他们之前认识过很久很久。两人就这么互相注视着，一直到丁程鑫觉得有些尴尬，红着脸把头扭到一边时，那少年才开口问道：“呃……你知道宿舍往哪走吗？”声音低沉却又带着几分温柔，听得丁程鑫的心跳漏了一拍。

        恰好这时丁程鑫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室友张真源发来的消息：“我已经到宿舍了，丁哥你什么时候来啊？我带了新口味的零食，我们一起尝尝！”丁程鑫无奈的笑了笑，合上书站起身，对少年说：“知道，我正要去，我们一起吧。”

        两人并肩走在梧桐道上。阳光透过婆娑的树影落在两人身上，风轻轻撩起两人的发丝，丁程鑫甚至闻见了刘耀文头发里散发出的柠檬香味。一切都温柔得不像话。

        走在这样的路上的两个人，应该是说着笑着的，也可以是打打闹闹的，无论怎样都好，总之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是沉默不语的。丁程鑫默默地想。一路上，两人都只顾低着头往前走，谁也没有说话。

        丁程鑫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沉默，然而少年并没有理睬他。他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正好和少年四目相对。少年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是珍惜的，是喜悦的，是欲言又止的，就像在看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丁程鑫不敢再与少年对视，连忙转过头去。

        一直把少年送到新生宿舍门口，丁程鑫才舒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少年却出声叫住了他：“丁程鑫。”

        丁程鑫愣了愣，回过头问少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少年勾唇笑了笑：“我在学校贴吧看到过你的照片。舞蹈社社长，丁程鑫，学校里的大名人嘛。”一边说一边直勾勾地盯着丁程鑫胸前的项链。

        丁程鑫低头看了看。这条项链他已经戴了好多年，项链很普通，就是一根穿着卡通吊坠的红线，那卡通吊坠还是地摊上五角钱一个的那种货。丁程鑫不记得这条项链是怎么来的，只是觉得它丑得别致，便一直戴在身上。为此张真源嘲笑了他好几次。

        丁程鑫不知道这条项链有什么特别的，默默地关注着少年的反应。少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好像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似的，看着丁程鑫的眼睛郑重地说：“我叫刘耀文。”

        丁程鑫被他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自我介绍搞得有些懵，一时间忘了回答。刘耀文看着他平静的表情，目光里尽是不甘心。

         忘了吗。真的忘了吗。

        刘耀文有些失望，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苦涩。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只巨手，撕扯着他的希望，打碎了他方才的自信。刘耀文低头强压下复杂的感情，半晌才重新抬起头和丁程鑫对视道：“那个，学长，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丁程鑫回过神，拿手机加了他的好友。刘耀文点头道：“谢谢学长，我待会儿和你联系。”说完提起行李箱，踏着宿舍楼的台阶消失在丁程鑫的视线里。

        丁程鑫站在原地，仔细回味着刘耀文的话。刚才刘耀文不像是在和初次见面的人自我介绍。短短几个字，既有肯定，又有试探，像在询问一个老友，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仿佛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与刚刚那个少年的身影重合，过去和现在交织着，勾起了丁程鑫记忆深处的一串笑声，还有一个小孩认真地对他说的一句话。丁程鑫终究没有想起记忆中的那个人说了什么，那一点点记忆又化作了碎片，藏进了丁程鑫记忆的长河中。

        良久，丁程鑫才回过神来，推着行李箱缓缓地走向另一座宿舍楼，刘耀文站在他宿舍的窗户旁，望着丁程鑫的背影，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他撒谎了。他根本就没有进过学校的贴吧。如果不是那一条项链，他根本就认不出丁程鑫。刘耀文庆幸他们又遇见了，但令他难过的是，丁程鑫好像忘记了他。

         刘耀文像一个雕塑一样在窗边站了很久，最终在手机上发表了一条动态。

        “没关系，那我们重新认识吧。”他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