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暖光

吴欣把最后一箱牛奶搬上货架时，后腰的酸痛顺着脊椎爬上来。便利店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门外的雨下得没头没脑，把玻璃门糊成了一片白雾。她直起身揉了揉腰，视线不经意扫过门口，顿了顿。

林晨就站在雨里，黑色冲锋衣的帽子压得很低，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溅了不少泥点。他显然是跑过来的，胸口起伏得厉害，手里还攥着一把断了骨的伞。

“你怎么来了？”吴欣拉开门，冷雨混着风灌进来，她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林晨抬手抹了把脸，雨水顺着他下颌线往下滴：“给你送伞。”他把那把断了一根伞骨的伞递过来，又像是怕她笑话，补充道，“路上被风吹的，旁边便利店没开门，就这一把能凑合用。”

吴欣没接，转身从柜台底下翻出把蓝色的大伞：“我们这儿有备用的。你进来吧，外面冷。”

林晨走进来，带了满室的湿意。他打量着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便利店：货架摆得挤挤挨挨，临期商品的货架前贴着手写的“买一送一”，收银台旁的微波炉上放着半袋没吃完的饼干。这和他常去的那些亮堂阔气的超市完全不同，却莫名让人觉得踏实。

“刚下晚自习？”他问。吴欣白天上课，晚上来这儿兼职，他也是偶然才从司机口中得知的。

“嗯，”吴欣给他倒了杯热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问了你室友。”林晨捧着纸杯，指尖传来的热度让他稍微缓过来些，“你爸的医药费……还差多少？”

吴欣的动作顿了顿，把刚热好的便当塞进微波炉：“不用你管。”她声音硬邦邦的，像便利店冰柜里冻了很久的包子。

林晨没再追问，只是看着她把便当拿出来，坐在靠窗的小桌旁，小口小口地吃。窗外的雨还在下，把他的影子和她的影子，在湿漉漉的玻璃上叠成了一团。

“我爸公司最近在招实习生，”他忽然开口，“不用坐班，线上整理资料就行，薪水……应该够你付医药费。”

吴欣抬起头，筷子停在半空：“林晨，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他避开她的目光，看向货架上的巧克力，“就觉得……你总熬夜打工，上课该困了。”

微波炉的提示音突兀地响了，是刚才忘拿出来的香肠。吴欣起身去拿，手指被烫了一下，慌忙缩回手时，林晨已经攥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指往自己嘴里送。

“你干什么！”吴欣猛地抽回手，脸颊发烫，“很脏的！”

林晨的耳根也红了，刚才那一下完全是本能。他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摸出个创可贴，笨拙地往她指尖贴：“我家司机说，烫伤要赶紧降温。”

便利店的暖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吴欣忽然想起上周在学校礼堂，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和现在这个手忙脚乱贴创可贴的少年判若两人。

“实习生的事，”她小声说，“……地址发我吧。”

林晨眼睛亮了亮，像被雨洗过的星星：“好。”

雨渐渐小了，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便利店的招牌上，“24小时营业”的灯牌闪着暖黄的光。吴欣看着林晨把那把断了骨的伞小心地折好，放进包里，忽然觉得，这场雨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