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清鼻子酸的厉害。
想哭, 特别想哭,可好像又哭不出来,她咬紧了唇, 指甲死死嵌进了掌心。
掌心疼的厉害,可心尖的位置更疼, 浅浅的涩意蔓延开来,让她整个胸腔里都开始难受。
林时清不得不承认, 她还是会难过。
这个时候的边伯贤怎么就不是十七岁的边伯贤呢?
她反复的在心里问自己。
边伯贤朝她走来,“小清。”
林时清往后退了一步,压下心头的涩意轻声道:“这样就好。”
边伯贤怔在原地。
她没解释, 也没说什么, 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小狗以为在和它闹着玩, 撒欢追上去摇着尾巴叫。
边伯贤停在原地, 望着她的背影。
许久, 他垂下眸,夜色拢着他英俊的眉眼,掩下他眸中晦涩的神情, 他招招手, “黏胶,回来吧。”
她没原谅自己。
边伯贤清楚明白的意识到这点。
*
不出所料的,林时清又一次失眠了。
在吃了两粒褪黑素后, 依然清醒无比的时候,她就知道今晚是睡不着了。
林时清拿了手机看时间。
凌晨四点。
离早上还有一会儿。
林时清微不可查的叹口气, 又老老实实的躺回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窗帘被遮的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光线。
刷了会儿手机,没什么好玩的。
她放下手机试图睡觉, 翻来覆去折腾的厉害,怎么也睡不着。
许久,林时清掀了被子起身,开了客厅的灯。
刺眼的光线让她有一瞬的不适应,微微眯了眯眼,伸出手掌略微挡了下,她径直朝着冰箱走去。
客厅的门没关,夜晚的冷风灌进来,刺的人皮肤发白,林时清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从脚心传来的寒意比灌进来的风还要冷。
她拿了几罐啤酒,随手开了一罐仰头喝了一大口,喉咙里都是冷意。
林时清冷不丁被呛了一下,咳得眼睛都红了。
客厅的电视没开,漆黑的屏幕里映出她狼狈的模样,林时清攥紧了细白的手指,许久,她若无其事的拿了遥控器开电视。
没什么电视好看,她搜了最新上映的电影去看。
排在第一的是恐怖片。
林时清喝了一大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主角惊慌失措的样子,她想,自己大概不是一个合格的观众。
琐碎。
很长,很没意思。
林时清下了定义。
不过虽然不怎么吓人,但她还是耐心的看完了。
早上六点半的时候,天微微有些亮,茶几上四五个空啤酒罐散乱的堆在一起。
林时清将最后一罐啤酒喝完,去卧室拿了衣服进浴室。
一夜没睡,丝毫没有困意。
林时清拍拍脸,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温热的水从花洒淋下来,视线被模糊了,她贪婪的享受这短暂的温暖,往花洒底下又缩了缩。
半小时后,林时清从浴室出来,将脏衣服丢进洗衣机。
窗外光线阴沉沉的,雾蒙蒙一片,并不算多好的天气。
“砰砰砰!”
门铃声响起,伴随着敲门声。
这个点谁会来?
林时清有些纳闷,起身朝着门口走去,随手开了门。
门外,边云茹笑的一脸灿烂,“早啊,林时清姐。”
林时清:“你怎么来了?”
“我是您的助理啊,当然要做好我本分的工作。”
边云茹进了门,被刺鼻的酒味呛的有些不适,一眼就看见了客厅茶几上堆在一起的啤酒罐,皱眉问:“您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林时清懒懒的回了一句:“心情不好。”
边云茹:“谁惹您不高兴?”
林时清:“你哥很烦。”
边云茹被噎了一下,明智的选择闭上嘴。
林时清没再说话,转身去了厨房。
翻了半天,看着空空如也的几个柜子,她最后不得不承认,她自己什么也没买,只剩下鸡蛋和泡面。
小助理第一次来,请她吃泡面?
林时清还没纠结多久,边云茹很快又开口:“早餐吃了没?”
“没…”
“给你买了。”边云茹从身后拿出豆浆和包子,笑着道:“宇哥说你三餐吃的不规律,早餐不经常吃,以后早餐就我买给你了。”
“谢了。”林时清怔了下,接过早餐,喝了一口豆浆,温热的豆浆冲淡了胃里的酒味,舒服多了。
她还没吃两口,边云茹就卷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
林时清:“等下,你这是在干嘛?”
“打扫卫生啊。”
“?你是助理,不是保洁。”
“我来之前做过攻略,这是我要做的工作之一。”
林时清:“?”
别的女明星的助理,都是这样的?
吃完早餐后,林时清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始和边云茹一起打扫卫生。
八点,两人准时出门。
“哦对了林时清姐,为了及时照顾到你,我把你隔壁那栋房子买下来了。”边云茹一脸诚恳:“你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林时清:“……倒也不必。”
车子匀速行驶着,边云茹挺直了背部,认真汇报今天的工作行程。
工作比较轻松,主要是拍《珍肴》的定妆照。
林时清大概算了下时间,很快就能回来,放心的窝在座椅上看自己的台词。
张导的效率在业内也是比较快的,定妆照拍完会估计很快就要进组拍戏,她还不想因为业务能力出现问题而被人嘲。
才洗白没多久,如果再出现业务能力不行的人热搜,那就真的该退圈了。
九点,准时到达拍摄地点。
林时清刚进摄影棚,齐衡就从椅子上坐下来,笑着迎上来,“林时清姐,您来的可真够早。”
林时清挑眉:“嗯?”
“都还没到呢。”齐衡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道:“我是大清早的就被经纪人拉过来了,结果人都没到,我就只好先拍了自己的定妆照。”
林时清没忍住笑了声,“困了先眯会儿呗,就算他们来了还得先拍自己的,得过好久才会拍合照。”
“我也这么想的!”齐衡满脸激动的去握她的手,手还没伸出去,就被边云茹给瞪了回去。
他噎了一下,悻悻的收回手,“这位是?”
“我助理边云茹。”
齐衡年纪小嘴也甜,张口就喊道:“茹姐。”
边云茹现在对除她堂哥外的人靠近林时清,都有一种条件反射的警惕感,只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齐衡也不在意,转头笑呵呵地和林时清说话:“那林时清姐您先去上妆,到拍合照的时候我再找您。”
林时清应了一声,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了化妆间。
边云茹一边看她上妆一边和她叮嘱:“宇哥来之前都和我和我说了,你现在正在事业成长期,可不能和那些个男明星扯上关系。”
林时清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比如?”
“比如那个齐衡。”边云茹眼里透出浓浓的警惕,“看着就没打什么好主意。”
这个年纪的男生可会骗人了。
花花肠子多,嘴又甜,她哥完全没法比,脾气坏又冷,连女孩子都不会哄。
林时清失笑。
妆造很快,很快和齐衡拍好了定妆照。
这一下,林时清总算明白齐衡口中的慢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十点多的时候饰演男主的演员也到了,只剩下女主至今未到,一众主演主配在等她一个人。
“女主谁演的?”
“叫什么沈安惠吧?”边云茹仔细回想了下,嗤了一声,“是个新人,背后靠着天娱某位高层,我听人说,这部剧就是特意为了捧她拍的,毕竟,走清纯可爱路线嘛。”
“邹琦的风格?”
“对。”
林时清啧了一声没说话。
托邹琦的福,清纯玉女这个名词现在可不好听,想把她打造成下一个邹琦,也得看观众们吃不吃这一套。
快中午的时候,沈安惠才匆匆赶到,是个瓜子脸的娇小女生,年纪不大,但挺漂亮。
她身旁的经纪人笑着开口:“给大家添麻烦了,惠惠路上车子堵了,堵到现在才好。”
沈安惠也配合的笑了下。
边云茹嗤了声:“哪儿的路段,堵成这样?”
她低头看了眼腕表,语气呛着火气,“怎么不多堵一会儿,吃了晌午饭再来啊?”
沈安惠的经纪人也是个老资历的,看她眼生,皮笑肉不笑道:“你哪个公司的?”
“熟人啊?”林时清从洗手间出来,眼皮微掀,“赵大经纪人,怎么?不带邹琦了?”
赵泽自觉矮了一头,“林…林老师。”
“对我带的助理有意见?”
赵泽讪讪一笑:“哪能啊?”
难怪脾气这么冲,原来是林时清的助理。
都一个样。
林时清笑了声没接话,慢条斯理的把玩艳红的指甲油,“才刚进圈,还是准时准点比较好,这么多人等你一个呢,谁的时间不是时间?”
“林老师教训的是。”赵泽板起脸严肃的瞪了下沈安惠,“下次注意了啊。”
沈安惠咬唇应了。
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才抬起头满脸不情愿,“赵哥你干嘛?”
“姑奶奶你可悠着点,那可是林时清,圈里的有名的带刺玫瑰,脾气炸着呢。”
“哦。”沈安惠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来给我作配?”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赵泽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以为人家要不是看上这个角色,会跑来演?”
“邹琦怎么下去的知道吗?人家一手搞下去的,公司还没把你捧到邹琦的地步,你要想火,在剧组里给我老老实实的,少招惹她。”
“知道了。”
接下来的拍摄顺利多了,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面上做足了和气。
拍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张导请人吃了饭,敬酒唱歌一圈轮下来,到了下午四点。
陈宇那边打电话过来,又接了几个代言。
一下午急匆匆的飞来飞去拍代言照,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林时清只觉得整个人都异常疲惫。
懒得再煮泡面,林时清打开手机叫了份小龙虾的外卖,想了想,她又穿拖鞋去敲隔壁的门。
边云茹敷着面膜走出来,“怎么了?”
“吃小龙虾吗?”
边云茹看了眼脸上的面膜,果断撕开丢掉:“吃!”
客厅空调开着,小龙虾点的爆辣,两人被辣的满脸通红,林时清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冰啤酒,“能喝吗?”
边云茹扬了扬唇:“当然。”
吃完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林时清洗了个热水澡,身上的疲惫都觉得散了几分,累,但没什么困意。
她窝在床上看台词。
背了会儿台词,将自己的理解在旁边做了注解,她把剧本放在床头桌上,打开平板搜表演课看。
一节课两个半小时,看完的时候已经两点多。
林时清关了灯躺下睡觉。
她侧着右边睡,眯着眼睡了好半会儿没睡着,她又换了个姿势仰躺着睡。
过了好一会儿,林时清睁开眼睛。
胸口闷的厉害,有些喘不过气,心脏在黑暗中的跳动显得格外清晰,急剧加速!身子像被人死死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耳朵有一瞬间的失聪,像是溺水者一般。
好像死亡就在一瞬间的事。
这辈子的事走马观花似的在脑海中浮现,林时清忽然就开始怕死,怕就这么死了,还有好多好多不甘心的事没做。
妹妹还没找回来,她还没成为影后。
还有…
还有边伯贤。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挣扎着去拿手机,按了120的电话。
这会儿稍微好些了点,但仍然难受的厉害,电话那头在转接,林时清报了自己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电话打进来,“林小姐,你这个位置在哪啊,我们没找到,您方便具体描述一下吗?”
林时清不太能辨别方向感,言语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格外苍白,她沉默了会儿,轻声问:“你们在哪,我去找你们吧。”
医护人员们报了位置,林时清掀开被子下床,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边云茹屋子的灯已经完全暗下去了,她伸出的手犹豫了会儿又缩了回来。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身上让人直哆嗦。
林时清走了一会儿开始小跑,凌晨三点多的灯昏暗拢着水气,雾蒙蒙的看不清。
她没注意被绊了一跤,摔的胳膊膝盖磕破了皮。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流进米白的睡裙里,凉的她皮肤发颤,林时清红了眼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头顶忽然多了一把伞。
她愣了下抬头。
男人撑着伞俯身看她,眉眼映着昏暗的灯光显得寡淡又英俊,他紧抿着唇朝她伸手,“小清乖,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