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旭且慢!
他高声厉喝:
帝旭将药喝了!走这么快做什么?
帝旭你以为你那点花花肠子寡人瞧不出来吗?
宫婢端上凉药,缇兰唯恐动作缓慢再度激怒褚仲旭似的,连忙向前挪动几分,双手端起那碗汤药,一仰脖子三两口饮了个干净。
末了,她将药碗小心翼翼地搁在宫婢手里,垂首嗫嚅:
缇兰缇兰告退。
孰料,褚仲旭再一次高声咆哮:
帝旭这般出去成何体统?
帝旭你眼瞎吗?不知道寻件衣裳给才人穿上?
他一抬脚,可巧踹中那宫婢心口。
宫婢手上药碗摔碎在地,碎瓷片没入她娇嫩手心,霎时鲜血如注,她浑然不觉似的,直以头抢地,口上忙不迭告罪:
“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
缇兰垂眸,遮掩眸底冷意,只贝齿紧咬下唇,活脱脱一副受惊过度的可怜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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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仲旭气愤,血气上涌直冲头颅,广袖之下他的双手紧攥成拳,双目赤红、血丝遍布。
除却床笫之欢,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下跪。
印象之中,她似乎始终昂首挺胸,梗着脖颈,脊梁挺得笔直,身姿亭亭。
她好像只不倒翁似的,纵使狂风吹刮,纵使暴雨劈头,哪怕被迫伏低做小,她犹自珍重膝下黄金……
不对。
他见过她下跪。
他见过她跪拜紫簪,正在昨夜——以公主之礼、庶妹之礼。
她似乎十分敬佩紫簪,又似乎无比怜悯。
无论敬佩还是怜悯,他只觉心中莫名翻涌怒火。
她不应该这般。
紫簪乃是皇后,她有什么值得怜悯?她凭什么怜悯紫簪?
她应该敬重、畏惧紫簪,好像妾室敬重正妻,好像嫔妃畏惧皇后。
褚仲旭气结,喉头返佣血气腥甜。
刹那,唇齿之间似乎回味昨日夜里她甜美的滋味。
即使百般不愿,依旧不得不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屈辱模样,仿佛盛绽鲜花,娇艳欲滴,任由他放肆踩踏、恣意凌虐。
他爱极了她分明欲仙欲死、表面强自隐忍的痛苦形容,每每攀上极乐巅峰之际他总是忍不住好奇,想知道她走投无路、泪流满面的模样。
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落泪。
自从他攻破注辇王城那一日开始,自从他与她初遇那一日开始,即使他百般羞辱,甚至当众临幸,她面上始终不见半点泪痕。
她好像天生没有泪水,她好像天生不会哭泣。
为什么?
因为她生为王子皇孙,所以自小便叫人剥夺了肆意哭泣的权利?所以面对强敌即使百般委屈也不能低头、不能露怯?
因为她是公主吗?
然则,紫簪明明不是如此。
紫簪爱笑爱哭,爱天真烂漫地扑进他的怀里撒娇,爱梨花带雨地伏在他的膝头惹怜。
紫簪好像天上骄阳,众星捧月,似乎整个世界皆是为她诞生。
她……则宛如寒潭之中倒映的一轮皎月,清冷、易碎,乍看之下辉映粼粼波光,耀眼夺目,细瞧之下落寞得一触即碎。
她仿佛岁寒三友,深冬腊月傲雪凌霜,独自绚烂凛冬干枯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