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外臣与内眷私相授受应该杀头。
然则,方海市认错态度良好,方诸又为之求情。
不看僧面看佛面。
最后,褚仲旭不过罚了方海市三月俸银、十下大板。
至于缇兰,他倒是没打算用刑,只罚了三月俸银。
可是,缇兰与阿弟一来没有娘家倚仗,二来没有睡后收入。褚仲旭断了缇兰的俸禄银子,无疑给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缇兰始终低垂眼睫,不肯开口狡辩,只挺直腰杆,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样。
反倒是阿弟几番欲言又止,亏得缇兰在旁拉扯他的衣袖,他这才堪堪作罢。
褚仲旭结了案子,广袖轻拂,头也不回地离去,徒留一道背影,瞧着怒气似乎未曾消减半分。
方诸与方海市师徒二人颔首致意之后,前后脚告退。
方海市临走时依旧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屡屡唉声叹气,大概当真愧疚。
缇兰目送两路人马分别远去,一言不发。
阿弟在一旁兀自叹息:
“所幸,这阖宫上下本来就不待见我们,阿姐,想来即使没有银子打点,他们也没法子更加亏待我们了。”
缇兰点头。
阿弟上前来搀扶,她这才卸下浑身防备,将脑袋依靠在他颈间,就着他的手臂往临床大炕坐下,一手扶额,满面倦色。
太阳穴突突直跳,缇兰头疼欲裂,她痛苦低吟,不由得眉尖紧蹙。
疲倦如同潮水汹涌,趁着她片刻松懈的功夫,陡然袭上心头,席卷、没顶,她憋得几欲窒息,只得张口喘息,好半晌这才缓和过来。
只消他们尚且待在此处,他们就半点放松的机会也无,一日一日生活如同战场一般,迟早有一日榨干她的全部精力。
须臾,缇兰徐徐睁开双眼。
她抬起头来,阿弟眸中闪烁关切。
“狗皇帝,总有一天……”
基兰话音未落,缇兰倏然抬手,二指掩住阿弟双唇,继而环顾四周,确保四下无人,这才将他拉近些许:
缇兰阿弟,我嘱咐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不用阿姐交待,我已经在暗中联络军中旧部了。”
“可惜,自注辇……逐年覆灭以来,军中可用之人死伤太半,活人背叛的背叛、被俘的被俘,如今联络上的不过十数人,皆……官阶不高,不过是普通兵士。”
缇兰忠心如何?
“这个阿姐放心,基兰手下的兵将,自然个个忠心。”
缇兰再次颔首。
缇兰阿弟,我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褚仲旭身边人了。
阿弟双眼圆睁,自小相依为命,他一向钦佩缇兰,觉得她无所不能。
他曾经亲眼见证缇兰快刀斩乱麻,了结注辇王宫那一堆烂摊子,加上他在军中、朝中服众,不少听从阿姐劝谏,因此几乎言听计从。
缇兰褚仲旭与方诸君臣之间有隙。
缇兰方诸愚忠,绝对不能背叛。
缇兰娓娓道来,声音轻柔、沉稳,逻辑清楚、条理:
缇兰今日我刻意试探,发现纵使褚仲旭为人多疑,然则他始终信任方诸,半点不疑。
缇兰君臣之间,如果不是担忧功高震主,那么何来嫌隙?
缇兰我猜想……或许方诸与紫簪阿姐之死有关。
话及此处,基兰不由得怒目圆瞪。
“这个杂种!”
他低斥,眼神如刀,恨不得立即手刃仇敌。
缇兰我原本想着,扰乱褚仲旭的心智,叫他自己对自己生出怀疑来,我们就可以不战而胜,坐收渔翁之利。
缇兰他身边那些近臣,我想着挑拨离间、逐个击破。
缇兰可是现在,阿弟,我有更好的主意,叫他们自相残杀。
缇兰轻笑,眼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