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崇山峻岭奇丽惊险,飞瀑奔流而下,激荡雪白浪花。
南天之上羲和当值,驱赶日车疾驰而过,徒留震天轰鸣。
金乌恰好经过头顶,遍吐满地碎金,巨瀑抛洒漫天水露,交相辉映灿若繁星。
妙华镜之内金戈铁马,已经演罢百年兴衰。
掌管一十三天太晨宫大小诸事的仙倌重霖匆忙赶来,东华轻挥衣袖,妙华镜中知鹤飒爽英姿转眼即逝,消散于水声喧嚣之中。
东华怎么了?
他一手托腮,一手撑杆,一双瞳仁淡泊宁静,垂眸假意观察有否鱼儿上钩。
重霖拱手回禀:
“帝君,三殿下送了知鹤殿下回来,如今正在太晨宫门口,知鹤殿下似乎……醉了。”
听闻此言,东华蓦地抬起头来,不知为何他感觉重霖唯唯诺诺的,似乎正在惧怕什么。
东华垂下眼睫,遮掩眸中情绪。
东华知道了,你下去吧,本座瞧瞧去。
说着,东华不紧不慢地起身,随手将膝头搁置的两卷佛经收入袖袋,轻飘飘一甩衣袖,翩然抬步,举止悠然。
重霖应声下去。
东华目送他远去,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伸手掐诀腾风去了。
东华倒是从来不曾阻拦知鹤饮酒……可是她自己未免太没有自知之明,明明知道自己什么肚量,偏生半点不知注意。
亏得她如今住在太晨宫,若是以后别府另居……岂不是什么男人也可以胡乱登门?
东华这般想着,不由得掉了个头,返回寝殿捎上苍何,再回头奔着太晨宫门口而去。
三十六天诸神皆云天君三子聪明非凡,可是东华看来,恐怕未必。
他提剑出来原本打算吓一吓知鹤,叫她晓得分寸。
孰料他尚且未出宫门,遥遥地瞧见连宋那厮大喇喇地将知鹤抱在怀里,一手搁在她颈下,一手搁在她腿弯,她的脑袋枕在他的颈窝之间,软绵绵的十分亲密。
东华登时黑了一张脸。
连宋见他提剑出来,骇得险些将知鹤扔在地上。
“喂!我好心好意送人回来,帝君千万莫要冲动!”
“所谓非礼勿视,如今天色不早了,小神先行一步……先行一步哈!”
连宋倒退数步,顾不得如往常般腆脸道些“你得请我喝茶以表谢意”之类屁话,仿佛身后贼人追赶一般飞也似地抱头鼠窜。
东华斜睨一眼惨兮兮被随意搁在地上的知鹤,眉尖轻蹙,慢悠悠地步上前去将人打横抱起。
他垂首细嗅。
忘忧。
难怨睡得这般瓷实,摔得震天响亦是半声不吭。
东华收了苍何,双手横抱知鹤,一步一步回去她居住的报琼阁。
他步履缓慢,闲庭信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闲来无事出门散步。
太晨宫的宫娥仙倌见了,纷纷低头行礼,人人面上俱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一路回到报琼阁,东华轻手轻脚地将知鹤扔在榻里。被衾柔软,知鹤落入枕席之间,“扑通”一声轻响。
东华撇嘴啧啧,毫不留情地揉捏自己的手腕子,似乎方才怀抱的并非纤细窈窕的知鹤公主,而是西方梵境释迦牟尼的五指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