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一年冬,皇爷爷册立长孙即太子长子为皇太孙,于华盖殿行束发礼。
为皇太孙束发的乃是叔父汉王。
不知是不是错觉,皇太孙感觉这位叔父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扯痛他的头皮。
近年汉王迎娶王妃韦氏,韦氏不能容人,听闻杨姑娘于汉王府的日子举步维艰。
恰逢自己册立皇太孙,皇爷爷一喜之下大封六宫,据说杨姑娘晋封了正七品总旗。
于是,他调遣手下在东宫内外制造混乱,伪装成刺杀的模样并成功嫁祸汉王。
不出所料,皇爷爷龙颜震怒,下令解除汉王府不少府卫。
皇太孙复又假意央求母妃务必保重自己,亲求了皇爷爷将紫禁城唯一的锦衣卫女总旗调拨来了东宫。
至此,皇太孙孝名远扬。
一箭三雕,事后回忆起来,皇太孙依旧觉得自己此事办得实在漂亮。
所谓近乡情怯。
如今杨姑娘每日在东宫里头晃悠,大红飞鱼服张扬如同烈火,他反倒不知应当如何上前搭话了。
其实,迄今为止,他同她打交道的次数屈指可数。
头回与他说话乃是她方才调入东宫前往慈庆宫拜见母妃那会儿,彼时他正好请安出来,她拱手行礼,他心乱如麻,胡乱点头,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嗯”一声,头也不回飞也似的逃离现场。
后来许是不久以后,他下朝前来慈庆宫请安,恰逢她正在禀报日前东宫遭遇刺客之事。
他见她言语利索、有条不紊地叙述,道是近来没有发现东宫附近异常。
杨稚儿……微臣以为,先前那群刺客系某方势力试探,并非真正朝向东宫内眷而来,娘娘放心即可。
皇太孙心中赞许,虎父无犬子,她果然聪明非凡。
皇太孙既然并非朝向东宫内眷,便不要大张旗鼓地调查了,省得东宫上下人心惶惶。
甫一张口,皇太孙即察觉不妥。
他尚未拿准应该以何种口气与她说话,慌张之间声音提高,乍听之下好像蓄意斥责一般。
幸而他一向谨慎,母妃并未察觉他微妙变化,只薄嗔道:
“杨大人办事妥当。我儿何必如此高声?”
他垂眸,袖中双手紧握成拳,长睫微颤暴露心底无措。
他不知此时此刻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开口应声,踌躇之间杨姑娘竟然接过话头,道是:
杨稚儿娘娘体贴,微臣心中感激,然太孙殿下所有甚是,微臣恳请娘娘,未免东宫不安,暂停调查刺客一案。
后来,皇太孙思前想后,深以为高声斥责此事不利于自己温润如玉的形象,于是事后一日他特地沐浴焚香,打算登门致歉。
孰料,他找遍东宫也没找到杨姑娘。
眼下正值晌午,她应该正在巡逻。她擅离职守去哪里了?
末了,皇太孙在东西六宫交界处撞见了杨姑娘私会外男。
那男人紧握她一双纤手,倾诉衷肠。
皇太孙如遭雷击,因为那男人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汉王。
原来,杨姑娘早已与汉王定情。
可是,汉王已经迎娶韦氏,难道他打算委屈杨姑娘做侧室吗?
还是说……
杨姑娘当真钟情汉王至此,宁愿屈居人下、伏低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