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顺德排山倒海一般气势登时委顿一半。
她手足无措:
“国师!”
师明净未曾理会。
他风华绝代的俊秀眉目浑似含情脉脉,言语之间和颜悦色、温柔可亲:
“公主回宫去罢,小可与楚尚宫有话要说。”
顺德面色惊变,她局促不安、六神无主,胜似惨遭主人遗弃的宠物:
“国师与区区一个宫婢有什么话说?”
此话难掩妒意,饶是扬聆心不在此亦听出顺德语气不善。
她抬眸,可巧对上她审视视线。
扬聆心底一沉。
早先进宫的时候,扬聆卧病,舟车劳顿途中依稀感觉谁人目光胜似利箭,如今看来,莫非正是这位盛气凌人的顺德公主?
“顺德,下去。”
师明净口气蓦地转冷。
扬聆不由得心惊。
印象之中师明净好像山间明月,他的笑靥恍若三春盛景,他的语气浑似昆山玉碎,他的眼神仿佛暖阳普照,就连他的怒火亦是和风细雨、润物无声。
师尊讲究男女大防,儿时扬聆正是师明净这个师哥一手带大的。
记忆里头他从来没有如此语气同人说话,他的嗓音温润如玉,一口吴侬软语尾音上扬,一字三叹,温柔得恰似一江春水。
从来没有,哪怕扬聆成了过街老鼠,哪怕他满眼失望地转身下山,哪怕他一遍一遍再一遍地劝说她浪子回头、弃暗投明。
如今的师明净还是曾经的师明净吗?
顺德灰头土脸地离去。
“你们也下去吧。”
师明净复又出言,眼下他倒是恢复如常了。
长意与纪云禾对视一眼,末了长意率先起身,追随顺德而去,纪云禾一步三回头,心中忧虑可见一斑。
转瞬,承乾宫唯独扬聆与师明净二人四目相对。
扬聆心想,上回他们手足二人心平气和地对坐笑谈的时候,师尊尚且活着,阿燃亦是活着,他们兄弟未曾反目,他没有背弃死生之巅,他们犹自乃是四合九州鼎鼎大名的后起之秀。
而今,他们于红尘之中聚首,天下早已变了光景。
扬聆垂首不语,师明净抢先开口:
“你还活着,阿聆,如此师哥就心安了。”
闻此扬聆斜睨他一眼,见他眸底关怀不似作假,她口中未出的讽刺之言生生咽回肚里。
活着。
她自然活着。
他师明净本来不是供职于孤月夜吗?
一众仙首皆知她不过假死,她不相信倘若他当真有心,江夜沉怎么可能不告诉他事实?
不愿意费心罢了。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阿聆,你怪师哥,怪师哥弃你于不顾、弃师尊于不顾。”
“可是阿聆,你想一想,倘若我们师徒几个俱揭竿而起,世人如何诟病师尊?”
“难道叫别人唾弃师尊误人子弟吗?”
他有理。
师明净一向有理。
他外柔内刚,说话有气无力的,却牙尖嘴利、巧舌如簧,无理也平白占理三分。
“阿聆,你不知道天音阁审判那日……我看着他们那样对待师尊,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说着,走上前来握紧她的双手。
“与你的心情一般,阿聆,我又难过、又气愤,奈何我灵力低微,除了眼睁睁地看着,我什么也做不了。”
扬聆杏目圆睁:
楚扬聆你……
难道彼时他察觉到她的存在了?
师明净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阿聆,我们都是师尊养大的,现在师尊走了,我们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活着,如此才不枉师尊救命之恩,是不是?”
你瞧!
扬聆允悲,师明净擅长拿捏他人的情绪,他惯常知晓如何玩弄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