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聆又病倒了,许是因为操之过急,想要一口气炼就足数的黑棋。
“三大邪术,远非你所想那般简单。”
师昧前来探望,一别三月他风姿不减,依旧风轻云淡、和蔼可亲,丝毫看不出来扬聆之前与他发生了争执。
“生死时空门……阿聆,人道重生术逆天、珍珑棋局残忍,孰知生死时空门才是邪术之中最为恐怖的。”
师昧愁眉不展恍若西子含愁,挥之不去的浅淡愁情胜似薄雾、仿佛轻纱,笼罩在他迤逦的眉眼,平添三分欲语还休的韵致。
他小心翼翼地为她掖好被角,好像扬聆乃是汝窑出产的上佳粉瓷,易碎、珍贵。
“阿聆,师哥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生死时空门之于你半点用处没有,不过平白费神罢了。”
“听话,不要继续了,好不好?”
扬聆目不转睛地注视师昧,她蓦地幽幽开口:
楚扬聆师哥……
楚扬聆这么多年,你可曾想过道侣之事?
师昧陡然噤声,他面色刹那张惶,惊弓之鸟似的。
他手捧碗盏,本来意欲递与扬聆,闻言手上动作一滞,碗中药汁尽数倾倒被衾之上。
被褥登时洇湿大片,扬聆直觉腿间一热,滚烫药汁侵蚀瓷肌仿佛蛇虫吮咬,可是她浑似半点感觉也无一般,犹自凝眸打量师昧,一瞬不瞬,似乎极其渴望听见他口中的答案。
“阿聆怎么问起这个?从前师尊管教甚严,你我手足几个皆没有结识道侣,你应该知道啊。”
楚扬聆可是,旁人皆道师哥心水顺德公主。
此话一出,师昧反倒长舒一气,好像心中大石落地一般,他粲然一笑,伸手轻柔将她额前碎发拢至耳后:
“什么心水不心水?阿聆听谁胡言乱语?”
“顺德可怜,倘若当年没有师哥,她怕是已经在后宫纷争之中尸骨无存了。”
扬聆回以微笑,她点头:
楚扬聆难怪。
“难怪什么?”
楚扬聆难怪师哥理解不了我如今的感受。
师昧一噎。
“阿聆……”
他启唇欲言,却被扬聆打断:
楚扬聆我亲手杀了蓝湛……可是他才是救我性命那人。
楚扬聆我以为我报仇了,可是从始至终什么报仇就是一场笑话。
“阿聆,师尊亲手抚养你长大,没有功劳也应该有苦劳……”
楚扬聆我知道!
扬聆再度出口打断,泪水夺眶而出,她纹丝不动,犹如石化一般了无生机。
楚扬聆师尊之恩我没齿难忘。
楚扬聆可是……我怎么偿还蓝湛呢?
楚扬聆他杀了师尊,我杀了他报仇。他救了我,我怎么报答他?
半晌,她倏然抬眸,面上已经不见婆娑泪痕,唯独眸底血光诡异:
楚扬聆听闻生死时空门使人重新见到相见的人,也许我继续下去,迟早一日可以见到另一个红尘的蓝湛……
楚扬聆是不是?
好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扬聆凝视师昧,期盼从他口中听见赞成的话语,谁知他摇头:
“阿聆,你冷静……”
楚扬聆够了!
楚扬聆够了!师明净,我不想再听见那些什么仁义道德之类的屁话了。
楚扬聆你有本事自可以杀了我,不然我就不会停手,永远不会。
她贴近他,目眦欲裂,眸底殷红如同浸染鲜血。
两下里蓦地沉默下来,月华台安静得落针可闻,唯独扬聆急促、粗重的呼吸声不绝于耳。
末了,扬聆得闻师昧低语:
“阿聆,我不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