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已然记不清他如何行至寒潭,短短路途他踉跄几许、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这才抵达苦思已久的海角天涯。
奈何,近乡情更怯。
分明魂牵梦萦的人儿正在三尺之遥,他却平白生出三分畏退。
超脱世俗、无所畏惧的仙师竟然踟蹰不前。
然则,宁清自知他究竟为何踌躇。
他怕是做梦难料,心心念念几十载的花容月貌竟然不期而会,他苦思冥想、寤寐思服的软玉温香竟然唾手可得。
然则,他如何对待重逢的至爱?
宁清将云霓当作泄欲的玩物,他将她豢养在身边仿佛阿猫阿狗,之于云霓他用尽了刑罚。
当下,宁清惟愿雷霆加身。
奈何天谴亦是难洗他满身罪孽,他十指之间染就的鲜血尽数来自他眠思梦想的师父。
宁清心如刀绞。
他徘徊门边,心下彷徨,来回踱步犹如无头苍蝇,直至耳畔一声巨响。
宁清乍然回神。
他蓦地记起自己乃是偶然得知重生秘法等我下落,一时出行匆忙竟然忘记了云霓身上的秋水毒。
秋水毒一旦发作恰如搜肠刮肚。
宁清面如土色。
他忙不迭地推门而入,果见云霓仰卧于地,她瑟缩成团,怀抱双臂,恐惧不堪却双目空洞。
电光火石之间宁清来不及三思而后行,只火急火燎地划破掌心贴上云霓惨无血色的唇瓣。
宁清向来只饲喂云霓当日的鲜血,可是他出行数日,她毒发怕是多时,百般折磨之下早已求死不得了。
果不其然,鲛人双目涣散,已然没了吮吸的气力。
宁清越发惊慌。
他小心翼翼地揽云霓入怀,将掌中伤处附上她的朱唇。
血流如注,点滴滑入云霓唇舌。
然则她莫得吞咽的劲力,太半鲜血平白流淌。
不消片刻,宁清面色苍白如纸。
云霓则是面色稍霁,她下意识地手捧宁清阔掌,大口吮咬,贪婪犹如水蛭。
实则毒性已解,云霓此举不过本能。
宁清眼看着鲛人蜷缩臂弯,他依旧钻心剜骨似的心痛之至。
瞧瞧!
他究竟做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云霓昏昏睡去。
她久经折磨,自需要补眠。
宁清将她打横抱起,蹑手蹑脚地安置床榻之上。
他如痴如醉地凝睇鲛人睡颜,即便酣眠她依旧微蹙眉尖,不知究竟是愁是惧。
目光下移,粉雕玉砌似的瓷肌之上伤痕累累。
宁清醍醐灌顶。
云霓乃是鲛人!
枕席粗糙怕是有损她娇嫩雪肤。
来不及愧疚,他利落地除去她周身桎梏,掐指捏诀化去束缚鲛人妖气的符咒。
但见妖气自行归拢,幻化出轻薄小衣,宁清这才稍稍安心,他复又横抱云霓起身,意欲将其放还寒潭之中。
不料,宁清甫一抬步忽感被不知何物绊住。
他回眸,惊觉捆仙索依旧禁锢云霓玉足。
方才她疼痛之下滚落在地,捆仙索束缚得愈发紧了,眼下云霓脚踝血痕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自责仿佛海涛汹涌而至,瞬间末顶。
宁清不敢耽搁,只掐诀解了捆仙索,将云霓送回水中。
继而,他蓦地长跪,俯首帖耳犹如罪孽深重的罪人朝向信仰的神明虔诚忏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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